“是,”霍起说,眉心微微蹙起,“你的父亲,就是寇天明。”
他顿了顿,又说:“我来接你,去见他。”
寇秋仍然坐着,脑海中混乱一片。他说:“霍先生,您一定是搞错了。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是被父母遗弃在那里的。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愿意来接我回去的父亲?”
他眼里听到这两个字时亮起来的光只持续了一瞬,随即又熄灭了,一片雾沉沉。
他勉强笑着。
“您......您不要开玩笑了。”
我不会有父亲。
我哪儿来的父亲?
可心里的声音却在乱七八糟地喊着,吼着,像是要把他撕碎一样吵嚷着。寇秋必须得深呼吸,才能把升起的这一点希望压下去,他低下头,忽然卷起了宽松的裤腿,露出了自己的膝盖。
那上头还留着手术后没有完全好完的伤疤,像是一条狰狞的蜈蚣,卧在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
“您也看到了,”他轻声说,不知道是在说服男人,还是在说服自己,“我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才会被抛弃。”
寇秋不怨,真的。
或许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怨过,那时候他试着去小学里上学,那些同学都背了很好看的新书包,掏出来的是铁皮的文具盒,上头还印着九九乘法表。寇秋没有那些,他所能拿出来的,只是院里其他孩子用破了的一个布袋子。
孤儿院里孩子多,钱少。所有的孩子都几乎没用过崭新的东西。
所以寇秋从来不抱怨。
他最难过的时候只有下雨。那时那些孩子都坐在教室里,家长拿着雨衣和伞等在外头,老师叫一个名字,便有一个小朋友拎着书包出去,立马被家长拿着外套裹住;他们亲亲密密地打着一把伞,说着话,一同往外走。
一个接一个。
“我走啦,明天见!”
“我妈说,要给我做红焖鸡翅!”
“我还想喝瓶可乐,待会儿看我老爸能不能给我买......”
热热闹闹的声音渐渐没了,最后离开的同学说:“再见,娇气包。”
寇秋坐在位置上,还在写作业。他说:“再见。”
老师也拿了包从教室里出去,走之前又停下脚步,问他:“寇秋,老师送你?”
寇秋仍然死死地盯着作业本,说:“不用。”
他知道,这些老师住的,和偏远的孤儿院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于是所有人都走了,教室里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
寇秋得避开拥挤的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