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非常吓人,是那种会杀人的脸色。
平常乘云早吓破胆什么都招了,但现在他竟然没有回答,但眼圈通红,眼睛里眼睛满是泪水了。
李持酒屏住呼吸,看向旁边那人。
那侍从却没有乘云的胆子,给李持酒目光一扫,吓得跪在地上:“皇上饶命,是外头、外头的人在传,说是……李尚书大人的夫人,因为小、小产……没了……”
李持酒听了这句话,只觉着方才喝下去的酒都成了怒涛横起的海,在胸口翻腾澎湃,快要把他撕裂了。
“不,”半晌,他终于冒出这个字,却如同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不、不可能,我不信……”
他说着迈步往外,却忘了手上还握着乘云的肩头,此刻大概是觉着妨碍了自己,便随意一拨,竟把乘云甩开了!
李持酒脸色铁青,疾步往外,等乘云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眼前已经没了他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持狗:姓李的那床被子,我要撕了你!
被子:我坚韧无比~撕不动~
持狗:你给我等着!
被子:你来呀~~
第119章
从营门关到中原, 李持酒一路上几乎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
他只管没日没夜的赶路,实在困了, 就随便找个地方倒头便睡, 甚至不必去找什么酒肆客舍,就在路边的草堆里,树林子中都能闭上眼睛睡一觉。
若饿了的话便遇到什么就吃什么,若是看到人家吃饭, 他上去拿两个馒头, 人家瞧他生得英武俊美, 又是军爷打扮, 自然不会为难,若逢了集市, 便随便拿些东西吃, 起初还知道用钱买,只是也不管人家要多少, 掏出一块银子扔下了就是。等到身上没钱了,也不啰嗦,看见什么抓了便走就是了, 但凡有人拦着或者辱骂,他都不理会,可若是有人敢动手, 自然不等近身, 就给他踢得远远的了。
只是每次在李持酒闯了祸、走后不多会儿, 总会有人及时来到, 或安抚那被打的人,或者塞银子给他们补偿,然后才又匆匆上路赶着而去。
这一路而行,李持酒就像是一个吃吃睡睡的木头人,剩下的时间只在马上。
等过了十四城,他的马儿已经换了五六次了,说来也怪,总在他的马匹支撑不住的时候,就会看到或有马帮,或有客商之类的经过,要不然就是在无名的村头有几匹“野马”田埂子上吃草,或者在树林里溜达,就像是“从天而降”,“特意”为他预备的。
李持酒则扔下自己的那匹,再抢一匹力气足的,话也不说就走了。
他出营门关的时候才是五月初,本来按照寻常的脚程,路上至少也得走两三个月,但他这样不吃不喝、日夜兼程的赶路,竟在六月初的时候便进了京城地界!
再次回到京城,看着满眼的树木葱茏,衣冠鼎盛,巍峨的城楼,繁华的街市,李持酒就像是冬眠过后,地底下才钻出的草芽儿,正缓缓苏醒过来。
他提着缰绳,打量了须臾,便疾驰入城门。
城门口正有五城兵马司的统领在巡逻,突然看到一道突兀醒目的身影闯入眼帘,却还未看清楚长相。
他本能地警觉起来,正要上前拦住,却给旁边另一个人一把拉住。
那统领诧异,回头看时,却见竟是顺义侯赵申平,向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刹那间,李持酒已经纵马进了城了。
却正在这会儿那统领总算看清楚了他的脸,顿时激动的浑身发抖,失声说道:“侯爷,那、那是……”
赵申平却笑的泰然自若:“是啊,那就是。”
那小统领听了这话,情难自已,惊喜交加地:“可是卑职听说皇上在北关不肯回来,怎么竟、悄无声息的独自一人就回来了?”
赵申平笑道:“悄无声息嘛,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而已,至于独自一人,也是未必。”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那边李持酒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此刻,却又从城外进来了几匹马,马上的人虽然是寻常百姓装扮,但一个个身形矫健,眼神锐利。
其中为首两人看见赵申平,便向着他使了个眼色,顺义侯也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几个人便面不改色地去了。
且说李持酒一路所向自然是冲着李府的,毕竟东淑已经嫁了过去,自然是在那里。
到了李府的尚书街,远远地就看到有一道人影站在门前,李持酒一眼看到那道卓然出尘的影子,原本冷寂如冰湖的心中猛地窜出了一股怒火。
他打马上前,马儿还没有止住,人已经从马背上掠了下来:“李衾!”
李持酒咬牙切齿念了这声,冲到了李衾跟前,想也不想,右臂猛然挥出,便一拳击向李持酒脸上。
他所有的悲怒交际,都在这一拳之中了,竟似有雷霆万钧的势头,若是个普通人,早给这凌厉的拳风先袭倒了。
在李衾身后本有许多侍从站着的,见状各都色变,有人几乎按捺不住要上前,可又碍于先前李衾的吩咐,不敢妄动。
而面对这样挟怒归来的李持酒,李衾自然是早有预料,他仍旧是不慌不忙地,只是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抬臂一挡,恰恰将李持酒的手腕挡住了。
只是李持酒一路披风戴雨,心里还藏着雷霆怒火,哪里就肯善罢甘休,一拳不成立刻又要继续。
就在此刻,李衾道:“你到底是想见她,还是想跟我在这里打?”
李持酒的手停在半空,他的眼珠有些窒似的挪了挪:“你说什么?”声音都是沙哑的,跟先前的清朗明锐判若两人。
李衾收了手,后退一步,淡淡的说道:“走吧。千里迢迢赶了回来,总不能一面儿也不得见。”
这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差点儿又让李持酒跳起来,他看着李衾那岿然如山岳的背影,真恨不得上去一掌打死,但又给他方才那句话勾着心,手指微微发抖,却无法再动粗了。
李持酒立在原地,周围的所有景物都仿佛在身边虚化,晃动,双脚像是踩在棉花堆上,想动又不敢动,生怕不知哪一脚踩空,就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
这近一个月他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若不是之前也习惯了如此,早就倦累交加,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