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四爷除了宠儿子之外,还是一位不同于一般世俗之人的好丈夫,关心妻子的好丈夫。
林将军鸡血上头。
“四爷您问对人了。您问其他人,肯定都不知道,我林达保证知道,保证四福晋满意。”
“世人都说关心妻子是‘耙耳朵’没男子威风,那都是胡说。大男人耍威风耍到家里,算什么爷们?”
作为一个对妻子又敬又怕的“好男人”林达,坚决不承认他是怕老婆,“‘连画眉之乐’,那些理学家的文人们也去抨击。末将还听说,以前还有御史上书谁谁给妻子画眉,是‘不正之风’,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四爷想起他儿子对程朱理学的排斥,习惯性地解释,“御史参奏‘画眉之乐’一典故,起源于汉时。”
“京兆尹张敞与妻子十分恩爱,每日为其把笔描眉后方才上朝。长安城里皆传张京兆画眉技艺娴熟,其夫人之眉一如黛山连绵,妩媚之至。
后有好事之人将闲话传到汉宣帝耳中,一日朝时,汉宣帝当着群臣之面问及此事,张敞从容答道:“闺中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林达,哈哈笑,完全没有“领悟”到四爷想儿子的心情。
“四爷说得好。画眉多好,末将就没发现闺房之中还有比这更有乐趣的事儿,文人就爱犯酸,说人家是‘狎昵之事’,人家身为一个臣子,只要尽忠职守,私下里给自己夫人描眉取乐,又碍着他们什么?”
“末将对那些天天‘不务正业’,天天叽叽歪歪的文臣,也是讨厌得很。”
…………
四爷只想说,御史参奏‘画眉之乐’的事儿,和理学家无关。哪知道最喜欢给妻子画眉的林达大为开怀,当下就将四爷当成人生“知己”,对着四爷大吐口水。
四爷和历史上的汉宣帝一样,无言以对。
话说回来,承德回京的前一天下午,收拾好行李的福晋们聚在一起休息,商量回京后的玩乐消遣,当时四福晋的话一出来,其他的福晋都是深为认同。
她们没有儿女的也就罢了,有儿女的,当然顾着儿女,至于爷们……呵。
九月十八,锦旗飞扬,仪仗威严,皇上回京的御驾慢悠悠地行进。
弘晙阿哥这次没有和他玛法一辆马车,弘晙阿哥为了玛法要求的“八分”,乖巧地跟着张廷玉老师补课。
道路平坦,马车很稳,老师和学生两个人一辆马车,一个教,一个学。
天高气爽,阳光普照。车窗户打开,光线很好,张廷玉大人虽然欢喜得来,恨不得将自己脑袋里的知识全趁机教导给弘晙阿哥,可是他顾虑弘晙阿哥的眼睛和性情,不光没有让弘晙阿哥看书写字,还采取了灵活的“因材施教”。
“刚刚学习的《礼记·曲礼》,小四阿哥可会背诵了?试着背一背。”张廷玉大人满怀期待。
弘晙阿哥不负所望,背书声琅琅,充满希望。
“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
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争毋求胜,分毋求多。疑事毋质,直而勿有……”
一字不错。
张廷玉大人摸着胡子一脸欣慰,“小四阿哥可还记得,这段话的意思?”
弘晙阿哥小胸脯一挺,“弘晙记得。”
“不要不自我警惕约束,态度要端庄像有所思考的样子,讲话要安详明确。这样才能使人信服。
傲慢的心思不可以滋长,欲望不可以放纵,心志不可以自满,享乐不可以至极……疑惑未知的事,不要乱作证明;已经了解的事,不要据此强辩。”
张廷玉大人笑得好像一朵花儿,“小四阿哥有没有不懂的问题,且提问。”
“谢谢老师。”
弘晙阿哥对于自己不明白的道理,真心请教。
“老师,为何孔圣人要和他的学生说,‘遇有争讼,不求胜过他人’?这不是笨笨吗?”
弘晙阿哥的大眼睛亮闪闪的,好像能看到自己的人影儿。张廷玉老师愣怔,随即重重地咳嗽一声。
“无关小事,日常琐事,无需争执,更无需争一个是非明白。”
“比如吃东西,有人喜欢咸口,有人喜欢甜口,个人的喜好,不能说哪个口味不好吃,哪个口味更好。
此为同为聪明之人。如果对方脾气暴躁,不讲道理,更无需争执,徒浪费唇舌……”
如果是正经的上书房上课,张廷玉大人肯定是不能这样教导小四阿哥,可是现在不是单独授课吗?
为了能让小四阿哥不那么排斥四书五经,张廷玉老师必须做出不同寻常的举动。
小四阿哥果然喜欢这样的方式。
“谢谢老师,弘晙明白了。”
弘晙阿哥聪明,聪明人只和聪明人讲道理,不需要浪费口舌,说不通就直接打服。
弘晙阿哥重重点小脑袋,表示自己听明白了,接着问下一个问题。
“老师,前面说‘既能积聚财富,又能散发财富,救济他人’,为何又说‘分派东西,不求多得’?不多得,怎么有可以分散的财富,怎么救济其他人?”
“分派东西,不是按照谁的功劳大,谁分得多吗?”
老师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一针一线都是私有,君君臣臣的现在,张廷玉大人真的不知道,他该怎么和小四阿哥表达,“恭谦礼让”的美德?
而且,不管实际操作中如何,“谁的功劳大,谁分得多”,才是千古不变的真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