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片段如走马灯转过,有孝顺的养子自小被养父母打骂虐待,不过七八岁便帮着家里干活,大冬天发着烧却被赶到冰天雪地里罚跪,最后被活活冻死,尸体抛到雪山里,被豺狼虎豹啃食,死无全尸;有生性良善的青年人,为朋友两肋插刀,却反遭朋友构陷,家破人亡,受尽折辱,却看着背叛好友踩着他的尸骨飞黄腾达,最后含恨而终,死不瞑目……
每一世,每一段记忆,都是受尽折辱,死不瞑目。
冲天的怨恨聚在心口,一声声“阿迟”,如同讨债恶鬼,引人深陷沉沦。
江迟大睁着眼,仿佛又亲身经历了那一世世含恨而终的怨恨,滔天的怨气凝聚在他的胸口,无数个曾经死去的“江迟”在他耳边说:杀了他们报仇,杀了他们,杀,杀……
他双目泛红,头疼欲裂,仰头发出凄厉吼声。
他就像一只被蚕茧裹住的幼蝶,困于茧中,明知破茧便是唯一的出路,然而一道道含恨泣血的怨恨呼喊,却困住了他破茧的手足。
江迟的挣扎渐渐微弱下来,他虚弱无力地蜷缩在鼎中,嘴巴张合,无声叫着姜婪的名字,然而眼神却逐渐涣散……
“江迟。”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之时,一道清亮带着安抚的嗓音压过了怨恨的低语,如同暮鼓晨钟,将他从堕落边缘拉了回来。
江迟迷迷糊糊地动了动,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直到唇齿间尝到了血腥味,方才松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
“谁?”
“丁大点的崽子,对自己倒是挺狠。”那声音嘀咕了一句,才道:“我是庚辰,你嫂子的亲叔叔。”
“?”
庚辰江迟是知道的,但他不是个只会喝奶的鼎吗?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又是幻觉?
江迟警惕地用力扣了扣自己的伤口,竭力以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怎么证明自己是庚辰?”
庚辰嘶了一声,心想这小崽子还挺精,迟疑了一会儿有点不情愿地道:“应峤那小兔崽子给我送奶的时候你不也在,这样能证明了?”
说起这事他还觉得丢脸,但他才恢复不久,和江迟更是没有机会打交道,仅有一两次照面,除了喝奶就是喝奶,实在是没别的事能提溜出来证明。
就不是很乐意提。
庚辰只能安慰自己这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像他这样顾全大局英明睿智的大妖可不多见了,像小兔崽子就没学到一星半点。
江迟眼中的警惕少了几分,给庚辰送妖兽奶的事,确实除了他们几个没其他人知道了。
但他还是没有完全松懈下来,戒备道:“你怎么会在这?”
庚辰心想扣在你头顶上可不就是我儿子本体那口大鼎吗?还是我亲自送上门的呢。
况且这事说来话长,极其浪费时间,不如抓紧时间干点要紧事。
他直接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就先不说了,你想和姜婪一起回去吗?”
江迟略一迟疑,还是点头:“想。”
“那就按我说的做。”庚辰声音严肃起来:“应峤那小兔崽应该快来了,我会把你们俩完完整整地交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江迟(纠结):庚辰不是个傻子吗?我听还是不听?
庚辰:????
第192章
为了这一刻,庚辰已经等了数千年之久。
上古之时, 妖族横行天地间, 是至高无上的神明。自诞生于天地之间伊始, 他们的认知便是实力为尊。弱小的种族只能苟且求生, 而强大如应龙一族, 呼风唤雨,毁天灭地亦不过一个翻身的功夫。
如应龙一族般强横的大妖不少,他们肆意而活,纵游天地,从未有妖族意识到,这样横行无忌的日子也会有结束的一天。
强大的力量使他们骄傲,使他们自视甚高,自以为高于其他种族, 但实际上,天道之下, 巫神或者妖族, 与人族,与一众弱小卑微的种族,并没有不同。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 不为桀亡。
天道之下, 众生皆同。
彼时庚辰对这两句话的理解并不深刻,即便是白泽寻上门与他和兄长密谈,忧心忡忡提及卦象预言, 谈到一族延续与未来,他都没有完全相信。
妖族千万年传承,力量无可匹敌,便是天道又能耐他们何?
他年轻气盛,只觉得是白泽太过杞人忧天。
一个卦象罢了,就能决定一族命数?
简直笑话!
兄长显然与他持一样的态度,虽然未旗帜鲜明地反对,但也没有同意白泽提出的建议。
白泽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巫神一族已然到了盛极之时,若再不收敛,将由盛转衰,恐有灭族之患。
若是早做准备,或许可以避免,否则,将再难转圜。
兄长当时问白泽:如何避免?
白泽说:绝往来,灭巫神,避居四极之地,三千年不出,方可解。
上下两界,本是混沌一界,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方才有了天地上下之分。其后,盘古身死,化为天地万物,滋养大地,妖族由此日益繁盛,其他各族也纷纷崛起,在同一片大地之上生存。
但族类繁盛,与之相对的,是必起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