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平视前方……啧,膝盖!膝盖给我打紧了!”
一滴汗从额头顺着太阳穴流到下巴尖上,汗珠在尖瘦的下巴处摇摇欲坠,几秒后“啪嗒”一声,垂直落在地板上。
乔栖只觉眼前一黑,她咬紧牙关立直了身子,在黑暗中把自己当成一颗钉子。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脚掌发力,重心别落在脚后跟。”
乔栖濒临昏倒边缘,有人提点,她本能地跟着照做。果不其然几秒后眼前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她看着镜子里出现在自己后侧方的清瘦身影——是梁砚。
要上镜的演员通常都很瘦,即便举铁健身,穿上衣服轮廓也要偏削薄一点。
乔栖不知道梁砚有没有健身,但是看上去他不算健硕,甚至偏清瘦。
大概是为了早点入戏,他发型被造型师弄成了覃头造型,发尾染了一寸蓝。两侧发丝顺着漂亮的下颚线条勾勒两笔,纨绔气质更浓几分。
可偏偏,这纨绔少爷又穿得一本正经。上衣白色中国衫,下面一条黑色绸缎直裤,脚踩黑色布鞋往旁边松松散散一靠,手里执着一把扇子。
扇子甩开,扇面四个大字:明日之星。
乔栖:“……”
一时之间说不上来是梁砚不要脸还是明晏不要脸。
“不想那么辛苦,就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梁少再次悠悠开口。
乔栖这才注意到这少爷嘴里还漫不经心嚼着口香糖。
嚼完偏头朝形体老师眯眼一笑,“老师,程烟云不是踩着高跟鞋杀人吗?”
乔栖闻声差点心梗。
不是她怕苦怕累,而是这进度总要循序渐进吧,她怕她还没开拍直接躺医院了。
好在老师专业,“不急。”
梁砚兴致缺缺“哦”一声,从镜子里跟乔栖悠悠对视了一眼,然后晃着扇子转身走了。
梁少爷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短短一周,他几乎每天都明里暗里地找茬。
乔栖敬他是前辈,始终安静如鸡不予反驳,可今天突然就有点上头。
当专业老师开口说“行了,休息一会儿”,乔栖立刻脚掌一转,跟着梁砚往外走。
俩人停在走廊,乔栖喊住他,“梁少。”
梁砚“嗯?”一声慢吞吞转过身,他眼尾沾染着一分不以为然的笑,此时正值午后,回字形酒店上头是夺目的光,光线直直地照在走廊上,像一层光纱覆在梁砚身上。
他还是那副软骨头模样,手臂轻轻搭在防护栏上,冲乔栖掀起一记唇边笑,微微歪头,“怎么?”
坦白讲,乔栖着实不太喜欢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虽然总是笑不离唇,却让人莫名不适。尤其是光照进他那双桃花眼底时,乔栖觉得自己仿佛在与一双蛇眼对视。
她蹙眉,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那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梁砚似是一怔,“什么?”
乔栖不知道他是在装傻还是什么,但她不想在这种“误会”上多浪费时间和精力。
于是直接说:“你和程玥明的事情,我不会多想,也不会多说,你没必要……”
总是给她使绊子。
但是这话她没说,因为成年人聊天,有些话,不言而喻。
然而她没想到她都说那么清楚了,梁砚反应还是很茫然。
“什么程玥明,我跟她这么——”话未落全,梁砚眼睛一眯,想起了几天那场误会。微怔片刻,发笑出声,他一摇手腕打开扇子,轻轻扇动两下,看着乔栖说,“程烟云,可不单单是形体台词过关就能成为的人。”
乔栖一滞,一瞬间隐隐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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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围读时间只有一个月,前期磕台词形体,后期就是武戏。
程烟云少小离家,七八岁跟着乞丐偷拿摸抢,十岁被歹人掳了卖给了山头小匪。
偏偏小匪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少年,小少年带着她爬树掏/鸟下河摸鱼森林里打枪捕兔子,“夫妻俩”混了两三年,程烟云相夫教子没学会,匪气沾染了一身。
也学了一身三脚猫功夫。
这戏里的三脚猫功夫,戏外差点要了乔栖的命。
“脚背打直,往他下巴上踢听到没!”武术指导老师吼着大嗓门,两三句指点完发现乔栖没踢到点子上,直接上手掰着乔栖的大腿往工具人下巴上怼。
腿根的筋仿佛被人抽直了一样,乔栖疼得脸一下子全白了,额头唰唰起来一层汗。
但她没喊疼,只是两腮咬得愈发得紧。
就在这时,梁小少爷又混了过来,他今天换上了明晏的卡其色格子小马甲,头上戴着一顶皮质咖啡色鸭舌帽,帽檐故意歪了一寸。
檐下凌乱头发若有似无遮在他眼睫前,他用修长食指轻轻挑开,眼前视线清晰明了,才勾唇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哎哟”一声,“好疼哇。”
“放心,一会儿让你也感受一下。”乔栖反唇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