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站起来,沈林之这才看清楚了,楚淮虽然看着颓靡,可他周身衣服整齐干净,明显是清理过了。
沈林之眼睛直直看着他。
楚淮在烟雾中沙哑开口:“孟钦我交给你哥了。”
楚淮把手上那根烟结束了,又点一根,见沈林之只看着自己,他吸了口,吐雾时平淡地问:“你还有事吗?”
沈林之心里若有所感,问:“什么?”
楚淮高大的身体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沈林之完全无处躲避。
楚淮许久才又说:“我走了。”
“楚淮。”
楚淮顿了顿,声音压抑:“有事?”
沈林之摇头,楚淮没看到。
楚淮便问:“你难受?”
沈林之摇头说没有。
楚淮提起脚就往外面走,活像在躲什么。
沈林之问:“你去哪?”
楚淮转回身拿被他险些忘了的手机,稀疏平常地回答:“回家。”
“楚淮。”
楚淮:“……”
“你就这样走了?”
“我还要怎样?”沈林之手肘上搭着外套,埋在外套下的手在颤。“和你问早安?”
“楚淮,我们别闹了好吗?”
这声喊像是点了楚淮的炸|药,他觉得满脑子都装着钝铁,沈林之以为,他是在闹吗?那他一声不吭离开,一声不吭娶了别人,对他不闻不问,也是和自己闹着玩?
他凭什么以为自己和他睡一觉后就……
不——他为什么在他床上??他为什么就把人睡了?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不该有交集。
沈林之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在他床上醒过来?
“别叫我的名字。沈林之,你以为你是在恶心谁?你他妈怎么变得这么……”他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像是喉咙被人掐住了,话头就给断了。
沈林之也不再缩被子里,露出他青紫遍布的上半身,反问:“你想说我什么?不要脸?你真的和我抽刀断水了?昨晚……”
“闭嘴!”
“……”
楚淮被他的话逼得阴鸷起来:“我逼你了吗?还是我强迫的你?哈,”他语气陡变:“算了,都成年人了,别这么矫情,睡一觉而已,跟谁不是睡?你说是不是。”
楚淮:“你看你昨晚那么主动,我还以为是‘客房服务’呢,哪知道是你啊,今早可吓了我一跳。”
沈林之颤抖:“你把我当……鸭?”
“不然呢?昨晚我房里还有别人?说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林之步步紧逼,要看出楚淮眼里的破绽:“那你喊我名字做什么?”
楚淮转过头不看他灼灼的眼睛:“那么多年的习惯,正在改呢,现在已经很少犯了。”
沈林之顾不得身体的痛,从床上跳下来拽住楚淮衣领,眼睛死死盯住他的:“你的恶心,是对我?”
楚淮声音蓦然困顿起来,答非所问:“谁让你跑到我这儿来的?”
“你的意思难不成是让我去找别人?”
楚淮气头上来,并不知道昨晚沈林之是被人下了药,而且昨晚沈林之表现得实在很正常,他压根不晓得沈林之的迫不得已和苦苦压制以及到最后的无计可施——除非他真的去找别人。
楚淮想起沈林之的老婆,想起他的宝贝孩子,想起脑子里折磨自己无数遍的|他们一家人吃饭的画面,眼睛也红了,轻轻说:“你还忌讳这些不成?男人,女人,哪个不都能满足你?在我这儿来跟个女人一样,有意思吗?”
楚淮说:“你贵气,不该在人下。”
沈林之:“如果不是你……”
“你走吧。”
抖着手去找他的衣服,却发现衣服已经废得不成样子。
楚淮看着他的动作,抿唇把一套崭新的衣服扔他面前。
沈林之第一次在楚淮面前红了眼眶。
“楚……”
“我先走。”楚淮急匆匆出门,眼里的光都碎了,这个晚上……太不该了。
以前对上沈林之的眼睛,他至少能保持自己的高冷立场。
刚刚,险些……楚淮重重吐息。
沈林之到底是在做什么?对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几年太痛苦了,苦得楚淮条件反射地去趋避那些记忆和沈林之,可沈林之怎么能这样呢?
他怎么能这样呢……别这样看着他啊,他本能的趋避绝情的沈林之,可也本能地守护了沈林之十几年。
当真是习惯成自然,所以今天居然跟着沈林之的痛而痛,所以早上发现自己压着他伤口时险些把自己吓出魂……
……
一场爱事完毕是最温存的时候,蚌壳懒洋洋的把软肉都露在在外面享受这样的温存。
这时候的冷言冷语就变得比平日更能刺伤人心。
沈林之执着地把自己崩了几颗扣子的衬衣穿上,遮住身上那些忽然间不再暧昧的耻辱痕迹,哪管手腕上渗出的血,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他第一次不再是往楚淮身边靠近,而是迫不及待地逃开。
刚刚对他说这话的绝对不是楚淮。楚淮今早上明明出去买早餐了,或者是去医院,或者是去跑步了,去他爸的公司了,一定不在房内。
他醒过来没见什么楚淮,他一个人醒过来,等了楚淮那么久他也不回来,所以他猜楚淮肯定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不见自己。
但他绝对不会说这些话。
出了酒店就遇到一辆帅气的摩的,飒飒地从他面前冲过去。
因为险些撞到人,自行车上那人急急停车,皱眉回头,说:“oh.why don't you look at the road?”
沈林之脸上迷惑众人的温和笑容尽散,只剩下朔九寒霜的凄冷,浑身犹如包裹着一层煞气,可偏偏一点也不凶神恶煞,就面无表情看了那路人一眼。
似乎是梦游刚醒。
那人看了眼对方的拖鞋,高眉深眼的人耸肩:“oh well.”然后开车麻溜走了。
楚淮在窗边看了很久的太阳和车流,而那个人一直被他有意无意地放在余光最边缘,好像这样那个人就会很不占位,就像生命力的一粒尘埃。
亦或……一根刺……一滴血……
……
沈林之庆幸他没太多时间想那些事,他那天他裹着件衣服回家,才发现自己穿走了酒店的拖鞋,落魄得像被谁欺负了一样,他又没被欺负。
沈林之的心理暗示成长得很快,如今已经能熟稔运用了。但他丝毫不决定自己是在釜底抽薪,因此运用得乐此不疲,楚淮的事被他搁置在最深处最不起眼的地方。
他现在有别的事要上心,
例如眼下被医生勒在床上的他哥。
沈林之脸皱成一团:“哥,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开车小心小心,怎么能和人追尾?”
沈均维在公司一向是个高冷新兴老总,但回了家也会耍赖:“那是他的错。”
“警察拍的照都出来了!你在人家后面,人家后备箱都散架了。”
“我这人也快散架了……”
“你还说!额头伤了这么大一块,我给你买的帽子怎么没戴?”
沈均维摸摸伤口,虽然弟弟疼他他心里很甜,但弟弟太强了他招架不住,生怕自己哄不好,只好慢慢安抚着:“平时都戴了,这次是放后备箱里没拿出来。”
“每次开车都要戴的东西你放后备箱做什么?”
被找到破绽了……沈均维捂嘴咳,沈林之给他顺背喂水。
他心里无奈笑:还不是你那帽子丑得天怒人怨,哥哥我青年才俊,气质拔群,不要形象的么?
他揉上生气的沈林之的脑袋,“以后不会了,乖,给哥哥按摩按摩。”
沈林之冲:“自己按。”
沈均维自己按时,嘴上:“哇啊啊,好痛……”
沈林之:“……。”
哥哥悠闲地躺在床上喝着小女友的营养汤,享受着弟弟难得露骨的关爱,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甚至产生了以后要多伤几次来医院住住的疯狂想法。
沈林之在帮哥哥看公司发来的那些文件。虽然沈均维觉得弟弟帮自己审查公司文件十分感动,但也深知自己弟弟对这方面并不热衷,于是安慰:“不懂的来问哥,看累了就休息,堆那等我来。”
“你好好睡一觉。”
“林之,哥哥我太幸……林之!你过来。”还没把黏糊的话说完,他语气忽然变严肃起来。
沈林之:“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