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孟师兄”的男子身材高大,国字脸,面白无须,双目炯炯有神。但和他粗犷的相貌相反,他言行文雅,装扮也很讲究:玉簪高冠、白衣蓝袍,还配有精心搭配的饰品。
“这位是天权真人座下真传,孟彧孟师兄,也是绣云坊的首席制衣师。”卫枕流介绍说,“孟师兄,这是冯师叔新收的真传弟子,谢蕴昭谢师妹。”
“冯师叔?这可真没想到……”
孟彧动了动两条粗而有型的眉毛,神色有些古怪。他忽然问:“测定资质了吗?”
谢蕴昭才说了一声“我还”,就被师兄抢了话。
“还没有。我想先带师妹打点好需要的东西,最后再去测定资质。”卫枕流替她回答,“能被冯师叔看重的弟子,想来资质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看了眼师兄,有种前世她妈带她去医院看病的错觉。每次医生问问题,她妈就抢着回答。这么一想,师兄那端然带笑的脸竟透出几分慈爱。
噫,可怕。
“嗯?”孟彧看看他们,挑起了眉毛,“卫师弟,你对谢师妹倒是挺上心。”
“毕竟是我天枢真传。”卫枕流从容答道,“既然孟师兄在,那师妹的法袍还有乾坤袋便要麻烦孟师兄了。”
“乾坤袋……哈哈,好,我知道了,交给我就是。”孟彧微怔,而后爽快地应下来,“卫师弟,你且在厅中喝杯茶,我带谢师妹去后院裁衣。”
*
孟彧在绣云坊里极受尊敬。凡他经过之处,都是一片行礼问好之声。
看得出,绣云坊里的众人都真心仰慕这位孟师兄,更有许多手执针线、量尺的绣娘像见了偶像一般激动。这首席裁衣师的名头,应当是名副其实。
有云鬓宫装的长裙女子手捧绣品,笑道:“孟师叔可是需要入门弟子的法袍?我去库房取来。”
孟彧摆手道:“不必,我亲自为谢师妹裁两套。”
女子一怔,看一眼谢蕴昭,微微点头:“原来是谢师叔。”
谢蕴昭皮厚,笑眯眯应了声,留下身后一片压低了声音的惊呼和八卦。
她跟着孟彧到了后院一处天井。院里日光照着中间一口白玉砌成的水井,还有井边一棵高大的乔木。井中有水,微微荡着波光,折射成了叶片丛里的光斑。
“谢师妹,站好了。”
做什么?谢蕴昭张口还没出声,就见孟彧伸手一指,旁边的水井里就飞出一道清凌凌的水柱,从上往下将她浇了个通通透透。
井水微温,倒是不冷。等她伸手一抹脸,发现浑身水汽已然干透,只有头发散下来,其中凝结的海盐被冲干净了,令头皮一阵舒爽。
谢蕴昭眼睛一亮,问:“孟师兄,这是什么法术?难学吗?”
“这?这就是普通的驭水决,辟谷境初阶便能施展。”
听上去不难。谢蕴昭心想,要是学会驭水决,哪里还需要担心在启明学堂洗不了澡?不过这里井水温度适宜,不知道山上有没有温泉,淋浴还是没有泡澡舒服……
她在这头暗自琢磨,孟彧则凝神观察她的相貌和体态,最后微微一笑,显然已是胸有成竹。
“尺素剪来!”
他左手一伸,便有一把红色剪刀落入掌中;右手一挥,一匹青色布料便凌空展开。
只见孟彧双手挥舞,布料翻飞如蝶,很快就裁出几块料子;而后他抓住布料再用力一抖,右手现出粗细不一几根银针,飞在半空,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上下翻飞,绣出细密针脚和精细纹饰。
谢蕴昭看得叹为观止,只遗憾此情此景却不能配上一首bgm,再弹幕提示2.5倍速播放。
“……好了!”
孟彧忽地长舒一口气,伸出右臂,便有两套青色法袍缓缓飘落在他手臂上。与此同时,旁边一扇雕花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门口富丽的大红牡丹花鸟屏风。
“谢师妹且去换上道袍,看看是否合身?”
孟彧显然起了兴致,将道袍交给谢蕴昭,又盯着她琢磨不停。
他喃喃自语:“我得去挑一个合适你的乾坤袋来……要不要再配些首饰?嗯,我看是要的。谢师妹年纪尚小,不适宜浓妍华饰,但也要有些雅致不失活泼的饰物才好……”
饰物?谢蕴昭耳朵一动,想也不想,立刻推辞:“多谢孟师兄好意,但我刚入门,师父也穷得很,实在没钱……”
“记在卫师弟账上便是。他带你来不就是这个意思?便是没这个意思,我也会叫他认下这个意思。谁也别想破坏我的品味!”孟彧大手一挥,“我想到什么合适谢师妹了。我去去就来!”
他兴冲冲地走开了。
谢蕴昭只能对着手里的道袍干瞪眼。
“好吧,那么问题来了——我还会穿女装吗?”
事实证明她会。
孟彧做了两套不一样的款式,一套是窄身长裙,绣了红莲金鲤;一套是短衣长裤,绣夭桃小鸟。两套衣物都是符合规制的淡青色,但孟彧绣的图案生动传神,连谢蕴昭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挑衣裤的那套穿好,束好腰带,抱着剩下那套法袍,走到房门正要伸手去推……
嘭——!
要不是她身手灵活、堪堪往后一跳,那雕花大门肯定已经正正拍在她脸上!
逆着光看不大清,谢蕴昭眯眼只见一个梳着双刀髻的白衣女子,手里还高举一根长鞭——
啪!啪啪!啪啪啪!
谢蕴昭转身就跑,在屏风后面躲起来,心想这是什么情况?
“小贼休要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