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于是乎,场面变为了——钟白的左手边坐了她的“乖儿子”,右手边是“孩子他爹”,对头是陆老爷陆夫人的探究目光,姑娘们渗着寒意的目光透过屏风射来。
钟白的脊梁骨有点发凉。
而相较于钟白的坐立难安,旁边赵既怀倒是气定神闲,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膳厅里浓厚的尴尬,兀自慢条斯理地品茗赏茶。
美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君。
陆老爷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咳咳,既怀啊,这孩子究竟……”
他的话点到为止,没有挑明,为众所周知,十八岁的姑娘是生不出七岁大的儿子的。
那遗世独立的美男子终于优雅放下茶盏,侧眼投来,温俊的目光扫过仙鸽的小脑门,温声开口,回答了陆老爷的疑问。
“明明乖,叫姑爷。”
仙鸽故意奶声奶气,“姑爷好——”
“这是姑奶。”
“姑奶好——”
这陆家在陆老爷一代分了家,兄弟几个早不来往,陆老爷又是个宠夫人的,后院唯陆夫人一人,膝下只陆宣独子。这陆宣又心性未定,不知何时才能成家,偌大宅子久未闻童声。
俗话说,隔代宠,格外宠。
仙鸽这么乖巧稚嫩喊一嗓子,直叫的两口心窝子都化了。
“哎哟哟,好孩子,长得跟糯米团子似的,姑奶真是心疼得紧,来,来姑奶这儿。”
仙鸽弯着眼从椅子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扑进陆夫人怀中,“姑奶 ̄明明喜欢你 ̄”
“哦哟,我的小心肝哟,姑奶也喜欢你。”
陆老爷坐在主座上干瞪眼,吹着胡子急切道,“我呢,我呢?”
小马屁精马上扭过头,牵着陆老爷的手,“明明也喜欢姑爷 ̄”
好一个雨露均沾。
钟白的眼角一抽,心中更狐疑了几分。
前不久还一口一个鸽爷爷的,这会变成乖巧明明了?
有鬼,这仙鸽一定有鬼。
陆家乃江南大户,家中虽人员简单,但有些繁文缛节难免必不可少。见人来齐,下头管家有眼力见地招了招手,便有侍女们捧着青盘水器徐徐而上。
上一世,钟白到了太子府,不知府上规矩众多,当众出了笑话,被当家主母狠狠斥骂粗鲁不堪。后来,她没日没夜地找嬷嬷学规矩,好生将自己的性子全部收敛,只为了能做个配得上沈煜川的大家闺秀,虽是瞎了眼,好歹学了点东西,这会也不至于在大家面前出糗。
赵既怀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仙鸽在陆夫人那儿腻歪了会,这会上菜了,倒是记着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
“娘亲,我要吃那个。”
“娘亲,我想吃烧鹅。”
“娘亲——”
钟白一撂筷子,“你没手?”
小孩哼唧,“呜……”
慈父赵既怀夹了块烧鹅放进小孩碗中,温声道,“明明年纪小,用不好筷子,来,想吃什么爹爹夹。”
钟白:“……”
那前两日在客栈里拿筷子夹苍蝇的小孩是谁。
饭罢撤了碟子,侍女们端了漱口茶来,盥洗完毕,众人移步正厅寒暄。
赵既怀知道钟白不喜在那堆人前叫人打量,便低声吩咐钟白在这儿等着,他很快回来。而仙鸽那个小没良心的,早晨还眼巴巴瞅着她喊娘亲,这会见姑奶好说话,就屁颠屁颠跑去拍马屁了。
侧院一时落了清静。
夏夜凉风习习,清爽宁静,钟白自顾行至游廊花园外。
寂静之中,隐隐传来稀碎微弱蝉鸣,一声声轻嘶之中,又似夹杂了几声蛙叫。
钟白一时兴起,便循着花园的曲折甬道闻声而去。
花园僻静,甬道间隔几步便点着灯盏,将黑漆漆的夜分隔开来。
她听着细微蝉鸣,循着小道行了十几步,眼前豁然一亮。
这宅邸之中,竟有一片小湖!
夜色幽邃,湖面平静无波,只在岸边灯盏的照耀下反射出波光潋滟,美景宜人使人心静。
钟白停驻在湖边,还未舒展胳膊,便再紧绷了神经,随即细鞭凛冽直出,带着劲凉的风骤然袭去。
“谁!”
“啊——”
一声细弱尖叫,钟白眉头一紧,抽鞭回旋,劲风堪堪擦过来人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