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差点就连人带车摔在地上狗啃式,这才勉强双腿够到地面,停住刹车,但前轮从泥坑里碾过去,已经溅了邴辞一身的泥。
少年快哭了,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邴辞问他:“有纸巾吗?”
路游游见邴辞一裤管的泥水,忙打开挎包找了找,但是没找到,那少年见状,忙跑到一边认识的小摊贩那边要了一包纸巾过来。
邴辞撕开纸巾包装,蹲下来,给路游游鞋子擦了擦。
路游游一愣,下意识缩回脚,邴辞这才顺手将自己裤管上的泥水胡乱擦了两下。
那少年还要道歉,邴辞对他温和道:“下次小心点就行了,这游乐场里小朋友很多。”
路游游反应过来,也冲少年笑了下:“没关系。”
那半大的少年这才如释重负地重新骑上自行车,火急火燎地走了。
两人走到观景台上,天空正好绽放了一连串的焰火,宛如流星一般不断滑落下来,照亮了大半个游乐场。
夜风将邴辞的黑色宽大的衣服吹得微微鼓起来,将路游游的长发也吹向一边。
邴辞双手插兜,忍不住攥了攥手指,手心里还带有路游游肩膀的余温。
他侧头看着路游游,视线不太敢落在她白皙的耳垂上,而是落在她仰起脸看着夜空上绽开的烟花的神情上。
路游游兴奋地盯着焰火,道:“好漂亮,你之前见过吗,喜欢吗?”
喜欢。
邴辞在心里答道。
怎么能不喜欢,已经喜欢好久了。
但她以前可能从来没注意到。
一年前他费尽心思弄来那两张票,单手插兜,看似十分随意地递到她手上,想问她要不要一起来时,她可能并不知道,他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已经全都是紧张的汗水了。
——要不要一起去?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他当时还有些可笑地练习了几次,但是最后却仍没能说出口。
他的人生其实乏善可陈。家境不错,没有什么能谈的悲惨的过往,也并没有宋初白他们那么波澜壮阔的家世。
他每日衣服整整齐齐熨过,扣子一丝不苟系到最上面一颗,很没有意思地走在自己的轨道里。
甚至懒得抵抗被规划好了的未来。
这样的人生像是深蓝色的,从外面看起来像是无暇的玻璃瓶,然而从里面往外看,才方知沉重。
像他这样的人,在所有的故事里可能都只能是男配。
在遇见她之前,他的情绪很少起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这个不错,那个也不错,身边的人只觉得他温和。
是在遇到她之后,他才体验过紧张、心跳飞快、甚至面红耳赤、生气、复杂的情绪。
她以前搭公交车来,他在路边看到她,下意识就想追上去。
那一次他追了一站路,在公交车停下时,深呼吸一口气,竭力装作若无其事,才上了车。只是公交车里人太多,摇摇晃晃,她看不见他。看不见也好,假如回头看见了,恐怕他要紧张起来。
——这是他这种循规蹈矩的人第一次生出追车的想法。
他的许多冲动都为她而来。
他的人生好像也不再单调了。
这两个月以来,与她之间发生的事情都像是这一场美丽的焰火一般,出现在他生命里,令他不敢移开眼睛,惊喜到受宠若惊。
可能是太过珍惜。
邴辞时常想,会不会一觉起来她就消失了,亦或是恢复了以前那样,像是眼里再也看不到他一般。
邴辞看着路游游。
路游游侧过头,邴辞猝不及防对上她的视线。
这时候夜空中绽开最后一朵烟花,流光溢彩。
邴辞宛如被抓到一般,喉结滚了滚,飞快地收回视线,假装自己一直在看夜空上的焰火。
他足足盯着夜空看了五秒钟,回答路游游刚才的问题:“喜欢。”
路游游无奈地对他道:“焰火早就已经放完了,你还在看什么?”
邴辞差点呛到,装作若无其事地活动了下脖颈,耳根红彤彤地抬手捏了捏后脖颈:“就是脖子有点酸,我活动一下。”
路游游有点好笑,收回了视线。
“路鹿。”邴辞突然叫了一声。
路游游再次看向他。
邴辞过了好长好长时间才开口。
“我认识一个小女孩,她好像不太会做饭,但喜欢吃,只要吃点好吃的就能把烦心事都忘了。”
夜风拂来,轻轻吹动邴辞额前的短发,他英俊的脸在焰火的余韵下看起来更加立体,他插在裤兜里的手似乎有点紧张,嘴唇也抿成一条支线,下颌轻轻地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