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魅笑了,轻声说“你能这么想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蔷华站在一边抱着胳膊看着芍月拉着钟离魅的手,眉头轻微地皱着。芍月转过头来看着蔷华,疑惑地问道“我的书画老师是陵光上神,那您是什么人呢?”
蔷华微微一笑走到钟离魅身边,俯身在他的脸侧轻轻一吻,而后笑意盈盈地看着芍月。芍月看见这一幕红了脸,小声说“你……你就是……”
钟离魅惊讶地看着蔷华,蔷华则神态自若地点头“我就是他喜欢的那个姑娘。”
“可你不是朽夜阁夫人吗?”
“我不是,你们抓错人了。”
“啊……这样啊。”
待芍月离开之后,钟离魅慢慢笑起来看着蔷华,悠然道“你吃醋?”
“呵,我没有。”蔷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钟离魅摇摇头“你啊,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什么孩子?她也快成年了吧。”
“这么说,你果然是吃醋了。”钟离魅偏过头笑道,果不其然接到了蔷华的目光警告。
你已经这么喜欢我了吗?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钟离魅的目光微微暗下去,蔷华没有看到他的表情,靠在墙壁上手指在一边梨木的光华桌面上摩挲,笑道“卫颜倒是把这里装饰得不错,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你放出来。”
蔷华嘴上抱怨着,眼里却是带着隐隐笑意的。
“钟离魅,他们同意了……”牢房门外传来卫颜的声音,他一袭红衣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看到蔷华步子却停了停,后面的话就收了回去。
钟离魅问道“都同意了?”
卫颜看着蔷华有点犹豫地点点头“景棠同意了,鲛人族的各位长老们也都同意了。”
蔷华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她有些警觉地看了看卫颜,再转过头来看着钟离魅“什么同意了?”
钟离魅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蔷华。他温柔地笑着对她招手“蔷华,你过来,坐在我身边。”蔷华疑惑地看着他,慢慢走到他身侧坐下来。钟离魅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看着蔷华的眼睛。
她没有化多么精致的妆,那双凤眼在干净的妆容里显得格外明丽,眨也不眨地看着钟离魅。
钟离魅知道蔷华的脾气,越是不开心的时候越喜欢打扮得精致华丽,心情越是开朗打扮也越是简单。这几天她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很欢喜的,就像那天她抱住他的时候说的——结束了,都结束了。她或许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她原本是没有多少耐心的骄傲的姑娘,却耐心地等待着和他在一起的未来。
那个并不会存在的未来。
“蔷华……”钟离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我身体里还有另一个我,他现在越来越强大。一旦他抢走了这个身体就一定会想办法用祭献复活我母亲,除了这个地牢没有什么能阻止他。”
“所以呢?你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地牢里吗?”蔷华的声音有些不稳,但还算冷静。
卫颜看着他们俩人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替钟离魅说出来“不,他决定祭献掉自己和覃缪,复活尚有灵魂的那两百多个巫咒师。”
在蔷华惊诧的目光里,钟离魅点了点头。
她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紧接着便有怒意上涌“你想什么呢?就算你……你要复活他们,那是两百多个巫咒师,就你和覃缪怎么可能成功呢?”
“我要做的并不是祭献,可以说是逆祭献,虽然咒阵和祭献一样但是唱咒不同。那两百多个巫咒师并未魂飞魄散,灵魂和身体都还完好,让他们复活需要牺牲的能量比祭献小得多。”钟离魅慢慢地说着,看着蔷华的眼睛想要安抚她“覃缪从前也是很强的巫咒师,我的能力在他的十倍以上,应该足够了。”
他说得虽然很慢,但是条理清晰,看来是很早就想好的了。
蔷华的惊讶慢慢变成悲哀,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轻声笑起来,笑声有点颤抖。
他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
说起来是她自己一定要找他的,她是他计划外的部分。在长安分别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说过——这是生离,也是死别。
蔷华站起来转过身去,声音还是平稳的“所以……结果呢,你会怎么样?死?魂飞魄散?”
钟离魅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过来“要看逆祭献需要的力量,或许只是身体和力量被祭掉,或许……也会祭掉魂魄。”
蔷华的身形晃了晃,转过头来看着钟离魅,一步一步走近他,弯下腰来看着他的眼睛。她眼里的妖气激荡不安,如同决堤洪水。
“我不许。”
蔷华冷笑着,一字一句地这样说道。
“你休想这样和我分别,钟离魅,我告诉你,我不许!”她抓住钟离魅的前襟,用力到指节都发白了“你做错了什么要牺牲到这个地步?钟离魅,我等够了,你现在马上跟我离开这里。”
钟离魅抬头看着她,还是那样一双墨绿的安静的眼睛,如同古井里的青苔,温柔又清冷的。他沉默着这样看着她,蔷华渐渐绷不住了,她拽着钟离魅的衣襟把他摁在墙上,似乎有很多话堵在她的嗓子眼,她的手紧了又紧,眼睛却慢慢湿润了。
“走吧,我们走吧。不要做那样的事,钟离魅,不要……死。”
她的语气近乎哀求。
钟离魅低下眼眸,苦笑着轻声说“对不起。”
第90章 离觞 贰拾肆
蔷华抓紧了钟离魅的衣襟,来回拉扯了几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钟离魅的神情分明和他离开长安那天一样,清醒、冷静、决绝,仿佛在说无论她做什么也不会改变他的决定。可是这个决定他甚至没有跟她商量过。
他说他爱她,可是她时常觉得她与他的爱没有关系。他把这爱情当成了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他想好了如何带着这隐秘的爱意死去,却从来没有想过好好活着爱她。
这算什么?
她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