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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牌落地,铡刀必须见血。刽子手屏息凝神,咬牙正要行刑,忽然听见清脆蹄声。

两匹飞马破开人群,人立嘶鸣,堪堪到了监斩台下。

劲风擦身而过,亡命牌被墨羽箭当中射穿,死死钉在木柱上。

马上是两个身形剽悍的黑衣人,其中一个手中弓弦仍在轻震,神色漠然,沉默立马。

人群一阵骚动,有见识过的,忍不住低呼出声:“玄铁卫!琰王府的人……”

庞甘脸色变了数变,落在那两个冷硬如铁的黑衣护卫身上。

玄铁卫是端王留下的亲兵,朔方军里的精锐,饮血无数杀人如麻,没一个是好惹的。

皇上怜惜琰王少年失怙,特准玄铁卫在京城内城持刀纵马。纵然是当朝大臣权贵,也没人愿意同这些只知道护主奉命的杀胚对上。

“本朝律例,从无死囚赦免一说。”

庞甘勉强压下怒火,上前道:“琰王既然告病,法场便该由监斩大臣处置……”

“我家王爷养病,听闻有子嗣流落府外。”

其中一人冷冰冰道:“遣我二人前来寻回。”

“子虚乌有,不过垂死挣扎、胡编乱造罢了!”

庞甘:“琰王何必当真——”

“我家王爷说,端王一脉,子嗣艰难,血脉凋零。”

另一人道:“不能放过一个。”

庞甘一时被噎住,还要再说,那人已下了马,将自铡刀下将躺得溜扁的云琅提起来,扛下了刑台。

“我家王爷吩咐,琰王府借去十月,验看血脉。”

先前说话的玄铁卫探向怀中,摸出一方生铁令牌,抛在刑台之上:“十月之后,要杀要剐,把人剁成几段,随你们就是了。”

第四章

云琅被从铡刀下扛出来,囫囵塞进了马车。

侍卫司不得号令不敢妄动,人群向来畏惧琰王,讷讷向两侧退让出条路。

玄铁卫漠然沉肃,护持着马车缓缓出了闹市。

云琅还想矜持,拿脑袋把帘子顶开一小半,看着越来越远的刑台:“诸位稍待……”

为首的玄铁卫稍勒马缰,看了他一眼。

云琅不太好意思,清了下嗓子:“能再回去一趟,让他们帮我把枷锁摘下来吗?”

“不是为我。”云琅有理有据,很客气,“枷锁刑具五行属金,是大凶之物,主肃杀,对养胎不利。”

玄铁卫并不理他,扶着身侧长刀,催马前行。

云琅灌了口风,咳嗽两声,倚着车厢:“端王血脉要紧。”

他扶着车窗,往外找了找,看着为首那个依然不为所动的玄铁卫:“连大哥——”

雪亮长刀倏然出窍,停在他颈前。

云琅停下话头。

“再提端王名讳,刀下见血。”

为首的玄铁卫盯着他,神色终于不再漠然,嗓音冰冷:“忘恩负义之徒,该被千刀万剐。”

云琅静静坐了一阵,笑了笑,将那把刀轻轻推开,坐回车里。

一声鞭响,马车缓缓前行。

云琅放下车帘,叹了口气,不知从哪摸出截机巧铁钎。摆弄两下,熟练摘了镣铐,随手扔在一旁。

这条路他再熟不过。

京城内城自朱雀门始,出了金水门就是外城。

沿金水河向西北走,再向南,过了金梁桥,就是端王府。

云琅少时没少惹祸,每次祸闯大了,不能靠耍赖糊弄过去,就往端王府跑。

端王执掌禁军,把他塞进房间里藏严实,叫殿前司在京里声势浩大地搜云家的小兔崽子。

禁军也早都跟他混得熟透,一本正经地一通乱找,拖到老御史们堵不到人、气得哆嗦着胡子回去,再把云琅悄悄放出来。

云琅在京城长到十五岁,出入端王府的次数,远比那个镇远侯府更多。

冻透了尚且不觉得,这会儿在车里暖和不少,寒意反而从四肢百骸往外钻。云琅打了个哆嗦,把暖炉整个抱过来,舒舒服服揣进了怀里。

马车里拾掇得很舒适,大概是琰王平日里自用的。

车厢都钉了棉布,帘子严严实实遮着风。厚厚垫着上好裘皮,备了暖炉,还熏了檀木香。

车走得极稳,不用细看,听蹄声就知道是匹上等的大宛马。

好马不驾辕,云琅揣着暖炉,操心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