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向来能忍,萧朔蹙紧了眉,仍被方才隐约察觉的血气引得心底不安:“去叫梁太医看看,你——”
“就只是积的淤血,今天吓唬开封尹,不愿露怯,故而强压下去了。”
云琅半阖了眼,仍拽着他:“这会儿吐出来就没事了,我有数,用不着紧张。”
萧朔眼底一片晦暗,他尽力不去让自己想云琅这些年究竟过得什么日子,能把这句话说得这般寻常,压着性子坐下来:“云琅。”
“亲得正带劲。”
云琅挺不高兴:“你这便跑了,又找了旁人来添乱,我才要活生生怄出三升血……”
萧朔终归拗不过他,只得自行诊了云琅脉象,眉头仍未彻底松开:“不必憋着,都咳出来。”
云琅在他袖子里摸了半天,翻出块帕子,痛痛快快咳净了压着半日的血气。
萧朔牢牢扶着他,递过盏茶,抵在云琅唇畔。
云琅懒得半分也不想动,借着他的手含了口茶,漱了漱吐在空盏里:“梁太医都说了,这是郁结开解、沉疴消散,你别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
云琅想了一圈,倒又想起件事:“倒是你,回头记得看一眼腿,千万别跪出暗伤……五十年后,你我好歹得有一个活蹦乱跳的。”
萧朔细诊他脉象,静了良久,确认了云琅不是信口胡说,才将手轻轻放开:“为何不是你活蹦乱跳?”
“五十年后,你我都七十来岁了,跟蔡老太傅一般年纪,眉毛这么长,胡子到这。”
云琅匪夷所思看他一眼,在胸口比划了下:“我为什么要活蹦乱跳?我要德高望重、仙风道骨。”
“……”萧朔看了看仙风道骨的云少将军,不忍叫醒他:“好。”
云琅很高兴:“你那时候腿脚应当很好,背着我去醉仙楼,点上一屋子跳舞的小姑娘……”
萧朔决心叫云少将军醒醒,将人圈住肩背,重新吻下来,细细检查了一遍还有没有残余的血气余疾。
云琅尚在畅想来日逍遥快活,话还未完,便再没了音。
萧小王爷手中拿到的上册,纵然没有七日七夜,看起来倒是不缺脖子往上的部分。
萧朔拥着他,用上了十成固执又克制的力道,箍牢了云琅不准他再跑。
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稍许凌乱的温热气流里,萧朔一点一点碰着他的唇,格外细致又轻柔地吻他。
云琅耳后热得厉害,后知后觉,不自知地抿了下。
唇齿轻轻磨蹭,留下暖玉似的柔缓温度。
萧朔阖了眼,稍撤开些,叫云琅慢慢喘匀了气,又纹丝不动地拥了他一刻,松开手起身。
云琅顶了张大红脸:“欸——”
“你如今身子还未好……当浅尝辄止。”
萧朔俯身,在他眉心落了个吻:“我出去一趟,一炷香便回来。”
云琅想得倒不是这个,他只想再问问宫里的情形,此时被萧小王爷这般拢着柔声哄,很不争气地发觉自己竟格外吃这一套:“……哦。”
云琅咳了咳,把袖子还给萧朔,清了下喉咙。
他自小长在先皇后宫里,连父母是怎么过日子的都不清楚,后来去了民间乱跑,全凭话本开窍,大致也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云琅面红耳赤坐着,想了想互诉衷肠、抱着亲了之后的流程,横了横心:“大半夜的,出去干什么?你我既然……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你——”
“……”萧朔看着他:“云少将军,这些事并非一蹴而就,非得在一日。”
萧朔原本还觉得梁太医多少有些不留情面,此时看起来,竟还说得轻了:“照你这等进度,你我明日便该带着一对龙凤胎,携手归田园居……”
云琅自己都已说不下去,抢先恼羞成怒:“闭嘴。”
“况且。”萧朔静了片刻,“一炷香,在你心中我——”
云琅磨着牙,抬起条胳膊,哇呀呀揍了萧氏登徒子一拳。
云少将军身上带伤,连羞带赧,力道使得越发不足。萧朔从容抬手,接了他软绵绵的一挠:“命犯白猫。”
云琅愕然:“什么?!”
“白兔。”萧朔从善如流改了口,将他那只手还回去,“今日事多,没顾得上用饭,我只是出去要些吃的。”
云琅向来不留意这些,听见他说才忽然醒神,一阵后悔,将念头尽数抛了:“你一天没吃东西?!那还在这儿和我磨蹭?还不快去!”
萧朔倒不着急,摇了摇头:“我进了宫,原也没什么胃口。与你在一处,便觉舒服些,才觉出饿。”
他不欲叫云琅跟着着急,要了几样简单吃食,转回榻前:“今日朝中情形,与你我预计大致不差。皇上有意磋磨我,其实并非坏事,你实在不必太过紧张。”
“我何尝不知道?”云琅闷声道,“他弄这一出,就是想彻底驯服了你,好把殿前司给你辖制。”
云琅也知道今日就让萧朔在宫里跪着,跪上一夜再出来,效果才最好:“可我——”
“你知我,并不亚于我心中知你。”
萧朔缓声:“此事不必多说,我自知何其有幸。”
云琅静了片刻,覆上萧朔手背,笑了下:“好。”
“只是你担心得不错,今日之后,怕要添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