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2 / 2)

萧朔按按额头:“云琅。”

云琅扯着他袖子,循声抬头,作好了势准备凝神细听。

“你少年英杰,一身载誉功成名遂,按理早该听过赞誉无数。”

萧朔实在想不通:“为何从没见你谦虚谨慎些,夸你两句,就能把尾巴翘到脑袋顶上?”

云琅张了张嘴,不服气:“我几时——”

“时时。”萧朔抬手,覆在他头顶,“翘到这了。”

云琅被他平白揉了脑袋,有点要抬嘴角,却又忽然听见了萧朔的话,一阵气结:“……”

云琅捧着参茶坐了一阵,不太高兴,挪到墙角去生闷气:“不夸就不夸,我也不觉得你少时威风了。”

萧朔蹙了下眉,看着云小侯爷真心实意的闷闷不乐,走过去:“云琅。”

云琅小口小口喝茶,背对着他转了半个圈。

萧朔立了一阵,过去在新装的珍宝架上找了找,从一尊广口花瓶里摸出个木头削的精致云雀,半蹲下来放在他面前。

云琅:“……”

云琅瞄着萧朔蹲在榻边摆弄,眼睁睁看着木头小鸟随着机关转动扑棱翅膀张嘴,眼睛几乎黏上,牢牢按着自己的手:“不想要,你不要从小到大都是这一套——”

“云琅。”萧朔轻声道,“我并非不肯夸你。”

“你几时夸过我半句?”

云琅向来不会憋火,忍了半盏茶便再忍不住,把茶杯撂在了萧小王爷的脑袋顶上,“我当初拿着课业来找你,说先生给我评了甲上等,你夸我了吗?!”

“那次我的课业得了丙下。”萧朔垂眸,“你抱来的那只兔子将我最后两页纸啃了。”

云琅:“……”

云琅咳了一声,讷讷:“是,是吗?”

云琅一阵心虚,有点不好意思,碰了碰那个小木头鸟:“那我趁着你生日,特意攒了半年的炮仗,全在后院给你放了……”

“那次我的确准备夸你。”

萧朔道:“可惜院墙震塌了,父王又抓不着你,气得满王府揍我出气,我自顾不暇。”

云琅:“……”

云琅顶着张大红脸,把木雀摸进了袖子里,搜肠刮肚:“那天呢?我好不容易受了个箭伤,王叔非要笑话我,说碰破了点油皮还好意思蹦跶,我特意来找你……”

萧朔看着他,眸底至深处绞着一沉,阖眼敛净。

屋内忽然静得异样,云琅隐约觉得说错了话,不太自在,清了下喉咙:“罢了罢了,这个其实也用不着你夸,不说此事了。今日我同你说那马队——”

“云琅。”萧朔低声道,“我知你心志,向来恃险若平地,倚剑凌清秋。”

“夸完了。”云琅向来极容易哄,也不管萧小王爷化用了前人的诗,心满意足喜滋滋记了,“一句就够,不用背别的了。本将军向来谦谨……”

“我自幼见你,一眼便已记牢。”

萧朔道:“你天赋绝伦,明朗通透,本不该被世事束缚半分。你该做你想做的事,你不知那一年里,我曾去过北疆。”

云琅微愕,倏而直坐起来,定定看着他。

“你收的最后一道金牌令,是我送的,传你回去。”

萧朔道:“我在远处,见你薄甲银枪直插战阵,只取贼首,连挑戎狄三名大将。燕云之地,两军对峙,你枪指之处即是分界,你立马之土便是边城。”

“那天,我本想将金牌令毁去,同你说清,以生死祭朝暮。”

萧朔垂眸:“阴差阳错……我去寻你,却比朝中消息晚了一步。”

云琅怔怔听着,心底微沉。

打下瀛州城那一日,他听闻镇远侯案发,连夜安置妥当驻兵,带着亲兵,昼夜不停回了汴梁。

阴差阳错。

“朝暮不可祭。”萧朔道,“我转求百年。”

云琅难得听萧小王爷这样坦诚胸怀,耳后热得发烫,张了张嘴,轻咳一声:“百年容易,无非朝暮复朝暮复朝暮复朝暮……”

萧朔看着他低着头小声念念叨叨,眼底叫暖意一熨,缓了深滞沉涩,伸手将云琅抱进怀里,去解他的衣襟。

云琅的外袍已在马车上交代给小王爷了,这会儿被他细细解着內衫,有点儿紧张:“这回不一蹴而就了吧?”

萧朔将他衣襟剥开,视线落在隐约亮出来的狰狞伤痕上,轻声道:“什么?”

“见色起意啊。”云琅脸上发热,含混嘟囔,“亲都亲了,我记得是这个进度的……”

“……”萧朔放下手,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云少将军是放得开还是放不开:“你既然已进度到了此处,上次又为什么会跳窗户逃出去?”

云琅烫得迷迷糊糊,被他问住,张口结舌:“我——”

“罢了。”萧朔阖了下眼,不与他翻扯,“今日不说这个,我虽然扒了你的衣服,不准你乱动,却不是要对你行什么不轨之事。”

云琅被萧小王爷按在腿上,被剥开了两片衣襟,眼睁睁看着萧小王爷正襟危坐眸正神清,叹了口气:“我若不是听你说了八百次这句话,定然不信你这话是真心的……”

两人少年时也没少见这一出,云琅习惯了,自觉咸鱼般躺得溜平:“你今日又学了什么推拿的手法,还是又看出了我哪处旧伤没好全,还是又发觉我受了新伤瞒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