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节(1 / 2)

萧朔道:“论及药性,并不只是……你想的那些用处。”

云琅愁死了:“我想的什么用处,你如何知道的?”

“……”

萧朔敛去旁杂心神,让云琅靠在身上,慢慢吹着那一碗药:“《日华子本草》中说,这一味药可治冷风劳气,补腰膝,强心力。”

云琅格外警惕:“这什么书,华子又是谁?”

萧朔搁下药碗,看着云琅。

淫者见淫,少将军此时无疑已叫淫羊藿乱了心神,不宜再掰扯性味主治、药理药性。

萧朔试了试药汁温度,将药碗送到云琅唇边:“不妨事……你不喜欢,就让他们编个名目,翻百倍卖给景王。”

“强心补气、驱寒散劳的药还有不少。”

萧朔拢着他的后颈,揉了揉,熟能生巧哄少将军:“不差这一味。”

云琅叫他揽着,自耳根后热透了,在药碗里红通通冒泡:“我——”

……倒也并非不喜欢。

今日飞马驰援,云琅敢不作交代,一来是信得过朔方军战心战力,二来更是信得过萧朔。

萧朔长在布局谋朝,战场上的事,未必能称之为有天分。

可云琅曾亲眼见过琰王府那一整个书库,兵书战阵、历代名将的心得,本朝与前朝在北疆戍边攻伐,能找到的所有战事笔录。

萧朔曾对他说的“若举兵、则共赴”,绝非一句心血来潮的空话。

“我今日回来,心里很急。”

云琅静了一刻,一口一口喝了半碗药汤,低声道:“不怕你不明白该如何做,只怕你太明白该如何做……”

萧朔缓声道:“你怕我死战殉国。”

云琅叫汤药呛了一口,黑白分明的眼刀锋利杀过去,扎在口无遮拦的琰王殿下身上。

“今日的确凶险。”

萧朔受了云将军满腔谴责,赔罪地抬手,覆上云琅发顶揉了揉,一点点顺着颈后抚过脊背:“可我心有挂碍,若就这么糊里糊涂丢了性命,只怕难以瞑目。”

云琅叫他揉软了,低头将药喝净,含混道:“挂碍什么?”

“少将军衣来伸手、药来张口。”

萧朔:“我若这么丢了命,来日只怕云少将军想喝口药,不会吹凉,都要烫嘴。”

云琅:“?”

萧朔将碗搁在一旁,从袖子里取了颗糖脆梅,塞进他嘴里:“故而……这么一想,便操心得连伤也不敢随便受了。”

云琅怔了一刻,含着糖,口中苦涩药气叫甜意与脆梅清香散净,迎上萧朔静彻黑眸。

萧小王爷眼底静深,有山高水阔,也有暖融烛火。

云琅静坐着,视线栖落进萧朔的目光里,提起的一口气在胸中盘桓半晌,慢慢暖顺,随着药力散入四肢百骸。

云琅又坐了一刻,肩背一松,闭上眼笑了笑:“……是。”

萧朔俯身,在他泛白眉睫间轻轻亲吻。

“藿便藿罢。”

云琅偎在萧朔肩臂,低声含混嘟囔:“九两九钱卖景王,剩下一钱,咱们带回家。”

中原所强,不在骑兵。与草原上的重甲骑兵正面迎战,前朝阵亡的将军便有三十余人,本朝已有九人,还是多年避战的结果。

更何况是铁浮屠。

幽灵一样的铁浮屠,险些将西夏灭了国的铁浮屠。

云琅带兵回来时,看见萧朔那一面战旗仍在,一颗心跳得险些一头栽在马下。若非情形不允,他那时候便会冲过去拥抱萧朔。

拥抱,或者更热切激烈的碰触。热意自心底澎湃,冲破一切,比以往更渴望最无间的接近,甚至无关情欲,只为搅在命运与天道湍流中的某种证明。

活着,以及某种坚实有力得更甚活着、不容更改的事实。

他们定下的,天命也改不得。

云琅心神彻底松下来,他体力心力都已到了界限,此时陡一放松,只觉头晕得厉害,却又安宁得不想动弹:“萧朔。”

萧朔揽稳手臂,应了一声。

“等过了这一段……你我拿原本身份,光明正大的回去。”

云琅低声:“你陪我上城头。”

萧朔不问他要做什么,点了点头:“好。”

云琅将脸埋进暖韧颈间,乏意彻骨的身体软了软,还要说话,却已彻底没了力气,向下滑下去。

萧朔将他抱实,一并翻上榻躺下,把人裹进怀间。

云琅努力朝他亮出笑来,笑意在微眩眼底聚了一瞬,眼睫坠沉下来。

云琅乏透了,叫萧朔暖韧的肩臂胸膛裹着,放纵自己沉下去,沉进分明在死生之地、却仍至安至稳的归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