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余年进到何骁所在的房间时,才发现路易森说的“更多的是背影”是什么意思。正对着病床的那面墙上,挂着大大小小数幅画作,画的全都是同一个人的背影,思念与倾慕像水一样,下一秒就会从那些画作里滴落下来。
路易森站到床边,低声道,“先生,小少爷和谢先生来了。”
松弛的眼皮颤了颤,何骁慢慢睁开眼,看见余年,眼里就漫开了笑意,他声音无力地厉害,“累不累?”
余年在来的路上,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原本以为,已经足够去面对各种情况和场景。但临到此时,他才发现,所有的设想和准备都在一秒间化为了乌有,心尖处蔓延的难过让他难以招架。
何骁没听见回答,声音里带上笑意,“过来我看看,小哭包是不是又在掉眼泪了?”他缓了缓气息,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啊,视频挂断之后,你肯定偷偷自己抹眼泪了吧?”
余年哑着嗓音接话,“您怎么都知道?”
何骁眼睛看过来,温和道,“因为我们年年,是个内心柔软的好孩子。”
见何骁颤抖着抬起手,余年赶紧快步过去,握住了对方的手。
何骁声音没有气力,“原本我想着,安安静静地离开,是最好的。也不想你看见我躺在床上,逃不脱死亡的模样。我这辈子勾心斗角里,雄心勃勃,扩张事业版图,落魄过,也辉煌过。曾自以为除了你妈妈外,没有任何遗憾。但我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再多活几年,不能再陪你久一点。”
余年摇摇头,轻声道,“不,您出现在我生命里,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何骁紧了紧手上的力气,“你不怪我……怪我前二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不怪我早早离开、抛下你一个人?”
再次摇头,余年回答,“我不贪心。”
“唔”了一声,眼睛缓缓闭上,何骁又陷入了昏睡。
小心地将对方的手放进被子里,余年跟着路易森一起出了病房。
何骁每天清醒的时间都不长,病房中时不时还会有律师或者下属进出。余年没有关注这些,发现何骁最喜欢的,是听他说以前的事情后,能在床边陪着何骁时,他就会轻松地聊起这些话题。
“小时候外婆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我最喜欢海棠。跟外公学画画,最先画的就是海棠花。有一次半夜做了噩梦,害怕地睡不着,第二天画画时就总打瞌睡,外公发现了也不叫我,等到中午吃饭时,脸上弄上了好多颜料。外公还笑话我,说我用自己的脸做画纸,太有牺牲精神了。”
何骁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