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新婚四个月的妻子终于主动提出要同床入眠,似乎很值得丈夫浮想联翩。
但薛先生只是保持着佛系的态度从柜子里抱了一床新被子,保持着佛系的态度把自己的卧床一分为二,保持着佛系的态度用毛线在中间摆了一条“楚河汉界”,保持着佛系的态度抱走伸手扒拉毛线的沈凌,又思虑片刻后,把毛线换成了一根坚固踏实的超长擀面棍。
沈凌不开心:“这个东西硬邦邦的!如果我睡觉时压到了会难受!”
佛系的薛谨:“那就不要压到它,沈小姐,只要你好好睡在你那床被子里,睡在床的另一边,就不会被压到。”
沈凌:“……我要生气了,阿谨!”
薛谨:“去洗漱,沈小姐,我要开始放《舌尖上的c国》了。”
唔。
知道今晚不能趴在薛谨胸口上睡觉的沈凌很生气,但为了不错过《舌尖上的c国》,她只好生着气“登登登”走进了卫生间。
薛谨则是去厨房把卤到一半的鸡爪装进保鲜盒,又洗了一小盘葡萄,给自己泡了一杯绿茶。
他端着葡萄和绿茶来到电视机前,发现卫生间里的沈凌还没有出现。
薛谨想了想,走过去,敲敲门。
“沈小姐?你是在玩电动牙刷,还是在玩牙膏?这两个东西都请你不要乱玩,好吗?”
门那边没动静,只有水龙头汩汩把水淌入下水管道的余响。
薛谨又敲敲门:“沈小姐?你还好吗,你是不是在里面摔倒了?”
依旧没有回复。
薛谨看向墙上的挂钟,耐心等到秒针走完一圈,第三次敲动房门。
“沈小姐?你需要帮助吗?我进来了?”
这一次,里面很快响起了回复。
“不用啦,阿谨,我很快就好。”对方依旧兴高采烈,听不出任何异常,“电动牙刷和牙膏都好好玩哦!”
薛谨:“……”
明天就去超市买原始的手动牙刷,再把牙膏换成薄荷味好了。
薛谨放下敲门的手,刚打算转身,又突然迟疑地顿了一下。
沈凌是个单纯的好姑娘。
沈凌有过糟糕的回忆。
沈凌……沈凌的心理还是儿童。
虽然我决定信任她,照顾她,但这个姑娘再怎么清澈无辜……
她身上的疑点,好像有点太多了吧?
奇怪的缺失常识。
奇怪的举动。
奇怪的跨海偷渡。
奇怪的兴高采烈……对,就是这点。
引起我迟疑的,就是这点。
沈凌的兴高采烈。
隔着门,听上去奇怪而失真——甚至有点虚假。
这种突兀的虚假一瞬间让我审视了这姑娘身上所有被忽视的疑点,和我结婚之后在不触及过去的情况下当然可以一笔带过,夫妻之间有些事情可以成为永远的秘密,我的工作和我的“小提琴”也是个秘密——
但这个瞬间,不知为何,平和而距离遥远的普通人停住了脚步。
也许是因为,他分外敏感的神经,从语气完全“兴高采烈”的回复中……察觉到了一点难受?
他在原地定住,重新转身,轻轻迈步。
这次的迈步不同于以往所有的迈步:这次迈步,薛谨没有刻意控制自己发出“普通人理应发出的脚步声”,他像幽灵那样无声滑回门边。
不发出一丝声息。
不卷起一缕空气。
接近,立住,微微倾身,侧过耳朵。
眼镜后的异瞳闪了闪紫色的虹膜。
接着,猎魔人清晰听见了门那边的猎物在做什么——轻轻放下水杯,扶住陶瓷洗手台后手指再次捏紧,这个方向卷起的气流说明她猛地俯下了身——
最终,是压得极低,微不可见,却在异类感官中清晰可闻的干呕声。
沈凌在呕吐。
而她不想让自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轮到猎人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