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莺早就习惯于自家娘娘胆大妄为的话语。
即使娘娘骄纵,可陛下对她的宠爱长盛不衰,宫中无人能伤她家娘娘一分一毫,她便渐渐也习惯了。
只是这次,云贵妃说的话实在惊世骇俗,流莺马上说道:“娘娘,此话不能乱讲。”
云贵妃傲娇地哼了一声,“本宫只是看不惯她那副时时刻刻都端庄贤淑,假得要命的样子。”
……
宫里人对皇后的看法,多成两派。
一派,觉得她当真名门闺秀,温柔贤淑。
另一派,就像云贵妃,觉得皇后假,看不惯。
这些看不惯皇后的人,也便看不惯被皇后养大、被她常挂在嘴边、在昭武帝面前哭诉她养育孩子有多辛苦的九皇子容渟。
那就是个能为皇后争去宠爱的工具。
越是听说皇后待他如亲子,越发看不起他。
想给皇后使绊子的人,更是见不得容渟好,总在暗地里使绊子欺负。
两年前秋猎,听闻容渟重伤。
一众宫妃看着皇后焦灼落泪,表面各个心急如焚,背地里,却是各有各的快意舒畅。
却不知,因为养子受伤而流泪到摧心摧肝模样的皇后,背地里,却如她们一样。
一样快意舒畅。
无人真心在意那个落马受伤的小少年腿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
壅清殿内,昭武帝批阅着奏折,到了申时,夜色已深。
随在他身旁伺候的太监李仁上前,轻声说道:“皇上,今个儿十五,您要宿在皇后那儿。”
昭武帝看着满桌未改完的奏折,皱着眉头,疲倦开口,“你去锦绣宫那儿说,朕政事繁忙,今晚直接宿在壅清殿,不去皇后那儿了。”
李仁应了是,半时辰后,带着一食盒回来,“皇后娘娘给您煮了梨汤,一直等着皇上前去,听皇上说不能来了,叫奴才把这带过来。”
昭武帝说:“呈上来吧。”
他尝了两口,清甜生津,紧拢的眉头舒展许多,倍感皇后贴心。
喝完梨汤,他问李仁,“朕派人出去接小九回来,为何至今,尚未听到动静?”
李仁答道:“若非快马加鞭,从邺城到金陵,少说得有十日,这一来一回,就有近一个月下去了,皇上耐心等等,九皇子很快便会回来了。”
昭武帝微微弯起一笑,“你可换曾记得朕的吩咐?”
“奴才记得。”李仁恭敬答道,“皇上说过,此事不能叫皇后娘娘知道了,奴才自是照着皇上您的吩咐办事的。”
昭武帝满意颔首,“待到小九回来后,先将他带到朕这里来,朕会亲自带着他,去见皇后。”
他看着那个空下去的盛梨汤的碗,“皇后执掌后宫不易,此事,兴许能叫她开心一些。”
李仁应和,“皇上良苦用心,待九皇子回来,娘娘会更高兴的。”
……
容渟的风寒,不出
三日便好了彻底。
不仅风寒去了,腿上的伤势显而易见的,好了许多。
即使无人搀扶,无所依附,他独自站起来,已经能支撑一小会儿。
容渟从轮椅上起身,长期没走路的腿,支撑起身体来,步伐颤巍巍。
他一步步,脚步沉重缓慢,走到门边,抬手推开了门。
对常人来说,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段距离。
对容渟来说,却是时隔一年未曾再有过的体会。
他站在白日清凌凌的光里,背影挺拔笔直,负在身后的两手,却在微微颤抖。
手指震颤着,就这么无声地站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他眼里的惊涛骇浪终于停住。
回到屋里后,却重新坐回到轮椅里。
坐回轮椅后,那两条腿搭在踏板上,换像只前那样孱弱无力,只是它的主人眼中的神采已经变了。
如同牢笼里的困兽终于脱困,那些被压抑久了的报复欲与嗜血的杀心,在他的瞳仁里积聚沉淀,渐渐成了普通人难以理解的晦暗浓沉。
……
容渟去医馆,找到了老大夫。
老大夫替他把完脉,整个人相当惊诧,“你这也好得太快了。”
容渟颔首。
老大夫看他情绪平平,只觉得少年年纪小小的,却老成沧桑的和个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