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师弟问:“那么,还是要入梦吗?”
师兄得知王昕是个将军以后,兴致高了很多,兴奋道:“入男子的梦,师妹不方便了吧?我觉得我可以,让我来!”
缘杏总觉得师兄看起来不太可靠的样子,总觉得他一入梦就会开始和王昕聊战事武斗聊得投机,把谢小姐的事忘了。
但是师兄难得这么积极,打击他也不好。
缘杏想了想,侧头问水师弟道:“师弟,到时候,你能和师兄一起去吗?”
“我?”
水师弟面露诧异,不过说实话,他也不放心师兄单独一个人去。
再说,师父是将任务交给他们三人的,又由羽师兄把关,可是到现在为止,好像事情大多是由杏师姐做的,这样下去,未免有浑水摸鱼之嫌。
水师弟微微红了脸,道:“既然师姐这样说……那好吧。”
水师弟顿了顿,又道:“我会看着师兄,不让他乱说话的。”
缘杏笑了:“那就有劳你了。”
*
王昕才回长安不久。
他自立了府邸,受了圣上的嘉奖,但是从命悬一线的战场回到繁华安全的长安,他还不太习惯。
战场上的日子很苦,黄沙满地,寸草不生,有时要过沙漠,爬雪峰,还要小心敌军埋伏,一不小心就是横尸十里,无异于刀口舔血。
但是,战场上都是爽快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家有话直说,昨日吵架吵得脸红,第二天照样比肩作战、互相保护,没有那么多沟沟道道。
不像长安,高台楼阁,红帘彩灯。这里的人张口闭口宏图大义,却不过是沉浸在美酒欢歌中,从未见过真正的大漠黄沙;说一句话要反复想三次,言外之意要带话外之音;朱门贵子已经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却还想着贵上加贵,连在家里发现一只白老鼠,都要劳动全家翻个底朝天,说要“将稀奇瑞鼠进献给陛下”。
他自己也是不少烦心事。
昨日在朝堂上见到了父亲,几年没见,他又体胖了不少,脸上的官威也更厉害了。
陛下犒赏胜军,其中以他功劳最大。
于是,父亲对他忽然热络起来,话里话外要他回家吃饭,逢人就不忘说一说两人的父子关系,一边试探着能不能借他的军功让自己也凭“教子有方”再升一把,一边给他介绍城中贵女,无一不是对门第有利。
而继母面目奇异,皮笑肉不笑,隔着两层脸皮也能看得出她的僵硬。等不冷不热地说完彼此都难受的寒暄,她却忽然想和他亲近一般,开始给她介绍自己妹妹的女儿,说表兄妹亲上加亲,可不是一桩美事。
见识过战场的残酷,再看这长安的繁盛浮华,只觉得浮夸虚伪。
王昕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才回长安几日,反而想回大漠。
纵马黄沙地,独看落日圆。
便是没有珍馐暖枕,也好过看一张张假面孔。
然而,这一夜,他入睡之后,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来了一个少年,手上提着一只貂似的动物,腰间别着针包和葫芦,打扮像是行医人。
那少年娃娃脸,圆眼,模样稚气未脱,顶多不过十四五岁。
他走过来,对王昕拱手行了一礼,道:“将军。”
王昕意识到是梦,他虽然年轻,但见过的世面不少,已经十分沉稳。
他指了指少年手中似貂非貂的动物,问:“这是什么?”
少年回答:“这是我师兄。他来的路上太吵,人又比较傻,我就随手把他药晕了,毕竟师姐难得有事希望我做,可不能辜负师姐的期待,耽误了事。不用担心,他过一刻钟就会醒的,到时候将军要是不嫌麻烦,可以陪他聊聊。”
王昕:“……?”
王昕皱起眉头。
还不等他弄明白因果,那少年已经又开了口,直切正题地问:“请问将军,还记得钱塘县县令之女,谢茗谢小姐吗?”
王昕一惊。
他没想到会在梦中骤然听到谢小姐的名字。
他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起过谢小姐,世间应该没有人知道,他曾对一个女子动过那样的心思。
王昕戒备地问:“你为何会对我说起谢小姐?”
少年道:“长话短说。谢小姐如今遇上了大麻烦,普天之下,兴许只有将军你能够帮她一二。不过想不想再见谢小姐、帮不帮她,就看将军自己了。”
王昕一愣,问:“谢小姐她……还未定亲吗?”
“还没有呢。”
“她遇上的,是什么样的麻烦?”
“不好说,不过谢小姐自己还未必知晓。将军若是不想念谢小姐,不去也无妨。”
王昕听到少年口中说出“想念”二字,微微有些晃神。
他扪心自问,自己想念那个女孩吗?
毫无疑问,自是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