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件事,穆妍几乎可以确定,覃樾和应沁并不是一路人。覃樾表面上一直在帮应家,但他背地里似乎另有目的。
目前得到的讯息,不足以让穆妍判断覃樾是敌是友,因为覃樾是应沁的敌人,未必就是穆妍的朋友,因为应沁和穆妍都跟神兵门有关,盯上应沁的人,或许是为了得到神兵令,而但凡想抢神兵令的人,都是穆妍的敌人。
穆妍认真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她在想,假如覃樾不是冲着神兵令来的,如果他一早就知道殷氏是神兵门的叛徒呢?这并非不可能,毕竟神医门百年之前和神兵门关系密切。
那么假如覃樾知道殷氏是叛徒,才针对应家的话,他就不是穆妍的敌人。但穆妍并不会选择对神医门的后人暴露身份,然后谈什么合作或者谁保护谁,因为穆妍一直都清醒地知道,最安全的是什么都不说,而不是说了之后等着暴露找人保护。
至于应沁背后还有人,穆妍一早就想到了,因为应沁孤身一人不可能成为应家的家主,而应沁的武功是谁教的,这也是个问题。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会危及到穆妍,穆妍内心希望应沁不要那么快倒下,最好一直撑着,让世人都知道神兵门在无双城,这样耒阳城的苍氏一族才更加安全。
却说穆妍在耒阳城开了一家医馆,隔几天去一次,时间完全不固定,有时候是一大早,有时候是天快黑了,还有一次是正中午,每次就只去一个时辰,迄今为止尚未收过钱,但是这美名,已经传了很远。
被穆妍第一个医治的那个少年,眼睛已经好了很多,而其他被穆妍医治过的人,都肯定了穆妍的医术。
在这个过程中,穆妍的目的也达到了,因为她每次都能见识到不同的病症,这正是她现阶段医术提升最需要的。换句话说,穆妍不是在当活菩萨,也不是为了名声,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正月十五上元节,无双城。
慕容恕带着覃樾的刀出现在和覃樾约定好的地方的时候,他刻意又易容成了“覃杨”的样子。
慕容恕等了一会儿,覃樾才出现,他的手中拿着一根削尖的树枝,树枝上面串了一条烤得有点糊了的鱼。
慕容恕嘴角微抽,他在想,覃樾可能是吃烤鱼吃得太开心一时忘了和他约好的时间吧……
“师弟。”覃樾看着慕容恕,唇角微勾叫了一声。
“师兄。”慕容恕开口,两个男人相视一笑。虽然覃樾不知道慕容恕的身份,但这不妨碍他们互相欣赏,因为覃樾难得遇到不让他讨厌,反而觉得有默契的人。
“师兄的刀在此。”慕容恕微微一笑,“假如师兄想吃烤鱼的话,我有独家秘方,师兄要不要试试?”
覃樾眼睛一亮:“当然好。”话落就很干脆地扔了手中寡然无味的烤鱼。
于是,不久之后,覃樾和慕容恕一起到了无双城郊外的一条河边。慕容恕刚把火生起来,覃樾就捉到了三条鱼,然后拿出一把小刀,非常娴熟地清理干净了。
大概一刻钟时间过去,烤鱼的香气越来越浓,慕容恕拿出一个荷包,把里面的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均匀地洒在了烤鱼上面。
“那是何物?”覃樾盯上了慕容恕的荷包。
慕容恕很大方地把荷包给了覃樾:“这是独门秘制的香料。”
覃樾接过去,闻了闻,觉得味道并不是很好,但是那些粉末洒在烤鱼上面之后,香气太诱人了。
在慕容恕把烤好的鱼取下来的时候,覃樾默默地把慕容恕的香料包塞进了自己的袖子,然后接过了一条烤鱼,轻轻吹了吹,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等覃樾动作优雅速度却很快地吃完一条,又很开心地吃了另外一条,最后有些遗憾地看着慕容恕快要吃完的最后一条说:“师弟,你这香料如何做的?把配方卖给我吧!”
“相逢即是有缘,我把配方告诉师兄,不要钱。”慕容恕微微一笑。
覃樾记下了慕容恕说的几种草药,准备回头自己做香料,随身带着,这样他没饭吃打野味的时候,也可以烤得很好吃了。
“这香料是师弟自创的?”覃樾问慕容恕。
慕容恕微笑摇头:“不,是我弟弟给的。”
“你的弟弟肯定很聪明。”这是覃樾得到的结论。
慕容恕想了想自己的“义弟”穆妍,点头说:“嗯,她比我聪明。”
“你来无双城做什么?”覃樾看着慕容恕问,话落又加了一句,“不想说可以不说。”
慕容恕微微摇头:“无妨,我是来等人的。”
“还未等到?”覃樾问了一句。
慕容恕点头:“应该快了。”
相逢,离开。慕容恕并未向覃樾打听神医门的事情,而覃樾甚至都没有问过慕容恕叫什么名字。
是夜,上元节灯会,无双城中万家灯火。
城外的树林之中,覃樾微微躬身:“参见师尊。”
“覃樾,如心呢?”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覃樾神色平静地说:“不知。”
“你们一起出的师门,一起去的北漠国繁星城,你不知她在何处?”女子的声音倏然冷厉。
“如心师妹不愿与弟子同行。”覃樾的声音依旧平静。
女子沉默了片刻,声音缓和了几分:“罢了,让你寻找武邈和蛇丹,可有收获?”
“蛇丹已不在,武邈失踪。”覃樾神色淡淡地说,“弟子便来了无双城。”
“为何不用血踪蛊寻找武邈?”女子冷声问。
“这件事,如心师妹去做了。”覃樾说。覃樾的名字是真的,但辛茹的名字是个化名,她本名叫做南宫如心。
“你来无双城,是否找到了神兵令的下落?”女子问覃樾。
“是也不是。”覃樾说,“神兵令在殷氏后人手中,但明面上的殷氏之主,拿了一个假的神兵令骗弟子。”
“哼!为师并不意外!他们会这么轻易就把神兵令拿出来才不正常!”女子冷哼了一声说。
“师尊来了,接下来一切听师尊的吩咐。”覃樾恭声说。
“好,那为师便随你去殷家走一趟吧!”女子说。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应沁刚刚合眼,紧闭的窗户突然晃动了一下,她神色大变,立刻坐了起来,就看到窗户悄无声息地开了,覃樾从窗口飘了进来。
“覃樾师兄?”应沁神色很是诧异,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师兄不是回师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出现在房间里的赫然就是覃樾,而覃樾一直都没有伪装过自己的容貌,身上的衣服也是离开时候的那套。
应沁最近为了以防万一,睡觉的时候都是和衣而卧,所以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她起身下床,朝着覃樾走了过来,覃樾已经在桌边坐下了。
“覃师兄是一个人回来的吗?”应沁心中越发疑惑。
覃樾开口了,神色淡漠如昔,说了两个字:“不是。”
“那……”应沁微微蹙眉,不管这么短的时间覃樾是不是真的回了师门一趟,他说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可其他人呢?或许是他在路上碰到了神医门的其他人,然后一起过来了?
下一刻,应沁抬头,神色一惊!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覃樾身后,如鬼魅一般,应沁竟然毫无所觉!
只见女子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宽大的墨袍,脸上罩着一块金色的面具,面具上面刻着极其精致繁复的花纹。露在外面的眼睛,大致能看出她像是三四十岁的年纪。
“师尊。”覃樾起身,对着女子恭敬一礼。
应沁神色微变,赶紧起身,微微垂眸行了个大礼:“晚辈拜见前辈!”
听到覃樾的一声师尊,这个女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应沁没想到,覃樾再次出现,竟然带着神医门的门主来了!而应沁现在几乎可以确信,覃樾并没有骗他,他应该是半路遇到了神医门的门主,然后便折返,一起回了无双城。
覃樾口中的师尊,名叫南宫俪,的确是当世神医门的门主。不过化名辛茹的南宫如心只是南宫俪收养的弟子之一,并非南宫俪的女儿。
“你就是当世神兵门之主?”南宫俪看着应沁的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应沁神色平静地说:“是。”
“哼!”南宫俪冷声说,“一个黄毛丫头就想糊弄本尊!真是可笑!”
应沁神色微变,就听到南宫俪接着说:“立刻带本尊去见你们殷家真正做主的人!”
“前辈,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应沁强装镇定地说。
下一刻,应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纤细的脖子已经被一双冰凉的手扼住了。
南宫俪双眸幽寒地看着应沁冷声说:“不要挑战本尊的耐性,否则本尊立刻杀了你!”
应沁脸色有瞬间的青紫,猛然被放开,伸手捂着脖子后退了几步,垂着头说:“请前辈在此等候,晚辈去请前辈想见的人过来。”
“不用!”南宫俪不容置疑地说,“即刻带本尊过去!”
应沁还在犹豫,不过第一次见面,她就已经感觉到这位神医门的门主有多霸道多难以应对了。南宫俪一出现,不需要任何理由,直言应沁绝对不是殷家之主,她明显看不上应沁,连跟应沁说话都觉得多余,要直接和殷家真正做主的人对话。
应沁觉得有些屈辱,但同时她也感觉到了这神医门门主的心机之深。如果她今天不让南宫俪见到殷敖,应沁觉得她自己或许也没命再见到殷敖了。
“应师妹,”覃樾开口了,声音淡漠,“不要忤逆我师尊的意思,这是为你好。”
覃樾的话让应沁心中微沉,不再迟疑,垂眸说:“前辈和覃师兄,请随我来。”
很快,应沁带着南宫俪和覃樾,一起离开了应家,出了无双城,朝着凉城而去了。
并没有用很长时间,当应沁带着南宫俪和覃樾见到殷敖的时候,殷敖的眼底闪过瞬间的冰寒,很快又恢复如常。殷敖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应沁绝对不会把外人带到凉城里来。
“这位是?”殷敖看着南宫俪问。
“爷爷,这位是神医门的门主前辈。”应沁神色恭敬地说。
“南宫俪。”南宫俪开口,声音毫无起伏地说了三个字。
“南宫门主。”殷敖看着南宫俪叫了一声,“请坐。”
殷敖知道殷家先人一手导致了百年之前神兵门的覆灭,但这件事是神兵门内部极为隐秘之事,当年神兵门的门主发现之后,很快便命丧黄泉了。
而百年前最后一任神兵门门主不姓殷,也不姓苍,而是复姓西门。神兵门门主之下两位地位最高的长老,一位苍姓,一位殷姓,最终也只有这两脉有人活下来。殷氏在百年前的动荡中几乎是全身而退,苍氏族人却死伤无数,仅有少数血脉留了下来。
殷敖并不担心神医门的后人知道百年之前孰是孰非,因为殷氏先祖曾说过,叛徒一事,只有神兵门的苍氏一族才知道,外人无从知晓。
而背叛神兵门这件事在殷氏一族被传下来,是殷氏先人要让后代知道,他们只有彻底除掉苍氏一族,拿到神兵令,才可以名正言顺以神兵门之名在世间立足。
南宫俪坐了下来,并没有摘掉面具,看了殷敖一眼说:“殷门主,本尊就不拐弯抹角了,本尊此来,为的是神兵令。”
这声“殷门主”,代表南宫俪并不知道神兵门百年前内部的纠葛。而南宫俪直截了当地说她为了神兵令而来,一字未提神医门和神兵门的渊源,让殷敖眼底闪过一道幽光。
“南宫门主,殷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需要神医门伸出援手。”殷敖答非所问。
“殷门主,本尊看你们殷家在这凉城过得很安稳,至于无双城那个应家,打着神兵门的旗号,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南宫俪冷声说。
听到“跳梁小丑”四个字,应沁的脸色有瞬间的扭曲。即便在过去的这段时间,有不少高手去无双城应家找麻烦,但是应沁暂时顶着当世神兵门之主的名头,心底是很享受并得意的,却没想到在南宫俪眼中,她和无双城应家就是跳梁小丑。
殷敖轻哼了一声:“南宫门主看来是忘了两派先祖的渊源。”
“本尊没有忘!”南宫俪冷声说,“本尊寻找神兵令,是因为神兵令中藏着神医门的圣物,那是百年之前先祖寄放于神兵门的,应该物归原主。先祖遗训,神医门守护神兵门后人的前提是,拿回神医门的圣物!”
“老夫相信南宫门主。”殷敖微微点头,“但是神兵令并不在殷家,老夫也一直在苦苦寻找。”
覃樾皱眉,南宫俪看了他一眼,他神色恭敬地说:“师尊,神兵令就在殷家,殷小姐曾让弟子亲眼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