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已经一个人在死角里待三个小时了
林之墨不敢轻易打扰,先是跑了药店给生生包扎伤口,然后才重新回到巷子里
她小心翼翼的踏进那死角,看见苏东就独自冰冷的坐在地上,死死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也未出声,只是端坐在男人旁边
“你在想什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疏开了苏东的心头
他垂头抱着脑袋,极为痛苦的样子
“知道吗?我根本不想”
“我根本不想”
男人低沉的念叨着
自林之墨来到这里,他的手指就在紧紧蜷缩着,仿佛在守卫着什么,不许别人进入自己的空间里
但是有人问了,他又获得舒缓
“你现在很危险”
林之墨没有说别的,只讲了这个
是很危险
苏东的心态在崩溃边缘,刚刚他拿起匕首捅向岑麦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来到这里
只是他也明白,虽然此刻是这样,但是很快就会好起来
然后再次变成这样
这样的无始无终令他感到无趣,满腔的痛苦无人可明白
因为他知道,虽然他说出口,别人相对理解,这事情也不会好上半分
没有任何的意义
所以他闷在心里,独自一人消化着,可心里却又十分害怕
他害怕自己会变成一个像生生一样的疯子
他害怕这种无知无觉的情绪
就像一颗随时会炸掉的炸弹,可是引线却并不在他手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就会崩断
在他的心里,他已经抱着这颗炸弹去死十次了,拿头往墙上撞了一百次
可是归结到嘴边,却只剩下一个寡淡的微笑
林之墨瞧着他,深色的瞳仁里露出悲呛
“那时候你阻拦我去死,我恨不得跟你同归于尽,但是我难过着,却又舍不得你给的温暖,舍不得生生的痴傻,总是在渴望着,希望快乐的日子能够更多、比这更多一点”
“那天你给我讲了故事,现在我却没有故事可以安慰你,我只能陪着你,两个悲伤的人相互沉默的就这样待在这里”
她的脸庞仍旧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而已,讲出的话超出了许多成年人的范畴
看似天真,却又苍凉的彻底
虽然如今的她还并不明白苍凉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她的声音平缓而又低沉,带些稚嫩的童音
“你想到什么,就像这样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给我听”
说哭有些煽情了,但苏东此时却真的很想抱着眼前的这个小孩子痛哭一场,许久许久的痛苦,从来没有机会可以讲给任何人听
因为他觉得没意义,所以便化作痛苦笔直的咽下去,直到这痛苦不断反呕,他自己再深受其害
“你问我三个问题吧,墨墨,你问我三个问题!”
苏东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说起,仿佛觉得从哪说都没有意义,但是又很想让别人听见自己的心思
林之墨没有拖沓,很快便问道
“你为了什么难过?”
苏东浑身瘫软的倚靠在墙边上,神色茫然扭曲
“我不想做这些事情,与谁为敌,逃离海鸥城,这些事情都令我怨怼至极,可是不做的话又显得我不够积极,我明明应该坦荡的扛起责任,踏实的离开这里,我却终日悲伤,仿佛消极是我的过错”
他惨淡的笑了笑,抱着谁都不懂得笑意,“没错,消极是我的错”
林之墨的眼神变得愈发漆黑,接着问道,“你还想活着吗?”
“不想了,真的不想了”
苏东咬牙切齿道,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又被活生生的咽回去
“那你敢去死吗?”
林之墨继续沉了声问道,小小的脸蛋无比英勇
“不敢”
苏东终究是瑟缩着,茫然大哭着,给出了答案
他蜷缩着身子,努力哀嚎道,“我不敢,我不敢!”
但是这天地之间,我敢打赌,没有人明白
过了夜露深重的五分钟,林之墨努力的喘了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的说出接下来的话,“苏东,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你现在,已经很接近终结了”
不管男人是什么反应,她继续站起来,仓皇的转过头去,语气坚定
“你这样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说完后她立刻转身离开
是啊,他何尝不知
苏东头脑昏沉的想道
终结组织里的人都是这样,想去死却也只敢归咎于意外
难道自己某天也会死于那个“连环杀人犯”之手吗?
最后还是岑麦赢了?
他颤抖着,蒙住脸哭的压抑
这万恶的终结,竟然想把自己也逼成跟他们一样的人!
多么神经病的组织!
泪流满面的时候,苏东感到满心凄惶
下一秒,在刹那倾洒的狂风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再次从拐角处奔跑而来
她努力的抱住男人,用自己短暂的胳膊,埋头在他身上,使劲的大哭着。
夜晚的路灯照亮坠落的雨珠,苏东终究还是没有料错,这次的情绪感冒只过了七个小时就结束了
他再次不得不变得顽强,也没有了以往痛恨自己消极的力量,只剩下苍白的无力
如果生命是一根长线,现在这根线就垂落在半空中,没有未来,没有现在。
梁一冰坐在城市的花坛旁边,看见哈哈大笑的阿覃在街道上疯跑
得了肩上这只灰色小鸽子的关照,他能够看清整个海文城的运转
那本蓝色的大书被安放在口袋里,他的心却沉甸甸的
苏东的状态越来越差了,他其实已经不太能够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