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回到最初(十四)
顾昶曾经说过, 太岁化妖,成透明色,与之为契, 可福泽血亲。
谭昭略略思考了一下,就想起那契约已经被好心的自己挪到老爷子身上了, 这会儿契约双方靠近, 应该会有点特殊的磁场感应吧。
正这般想着,顾昶已经稳稳借着湖面上的游艇, 稳稳落到了岸边, 与此同时, 旁边坐在轮椅上的老爷子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睛红光一闪而过,然后就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挣扎着站起来妄图冲向岸边的顾昶。
这显然就是太岁感知到危险, 号召契约对象去营救,但恐怕太岁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回契约的对象, 居然是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
“爸!你慢点!爸,你这是要去哪儿?”
“爷爷!”
一群人又是喊爸又是喊爷爷的, 就很失控, 可偏偏即便如此,老爷子依然不给一丝回应, 聪明的谭大伯突然就意识到儿子那句“谭家要完”的意义了。
“小七,你做了什么!”
谭昭微微往后退了两步, 走出闹腾圈, 他才开口:“大伯,您可别冤枉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只是爷爷太疼我,不想我承受太岁传承之苦,便将传承揽到了自己身上罢了。”
这话有毛病吗?谭昭觉得没毛病。
但听这话的谭大伯,确实倒抽一口冷气,相较于谭家其他人,很明显作为家主的他,对于家族传承这桩事了解得相当清楚。而也因为清楚,他才恐慌。
作为儿子,他太清楚老爷子从前做过什么事了,这份传承落到老爷子头上,又如何能提供传承运转的能量?
想想现在集团为了弥补那五个大项目发起的风险项目,谭大伯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家族传承的庇佑,集团会走向什么样的末路。
不!不可以!谭家绝不能败在他的手上!
只是祸到临头,他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个可以要挟对方的东西,谭大伯此刻免不了有些怨毒老三两口子的无情,但凡有一丝感情在,事情都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还愣着干什么!拦住老爷子,把谭景归给我抓起来!”
一旁的谭景明刚要提醒,那边的谭昭直接用行动将所有人都震慑在了原地。
只见谭昭忽然腾空而起,足尖在半空之中点了两下,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人一样,直接轻身跃至了岸边。
……这还咋打?根本打不过啊!他们保镖只是玩拳头的,不是玩命的啊,人画风都不一样,闹呢?
当然了,谭昭主要也不是为了震慑谭大伯一行人,而是顾昶在搞太岁消灭工程,但太岁这玩意儿就跟一坨软乎乎的胶质物体一样,没有具体的器官,烧不烂杀不死,只要还有一丁点物质残存,就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凡事也有例外,这个例外就是顾昶身上……回梦妖的天赋技能。
当然了,谭昭并不知道回梦妖的存在,但他从见到的顾昶的第一面就觉得这小子身上有异,如今顾昶催动妖血,对“残血状态”的太岁发动天赋技能,他就完全看出来了。
顾昶这完全就是在玩命啊。
谭昭直接奔了过去,却没想到顾昶防着他,硬是不让他打断技能释放,虽然不知道这技能的作用,但直觉上,应该是直接作用于太岁意识的一种技能。
事实上,谭昭猜得也八九不离十。
生灵皆有意识,能化妖的太岁更是如此,传闻中太岁乃夺天地之造化而生,但从古至今,命犯太岁的故事不要太多,太岁从来都不是什么祥瑞之兆。
顾昶只觉得心脏都要爆炸了,但他却能清楚地感知到,妖血在蛊惑他,蛊惑他迷乱更多的人,挑起一只衰败太岁的阴暗面怎么够,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鼓噪着它的贪婪!
谭昭对上了顾昶嗜血的眸子,那里纠缠着不属于顾昶的欲念,蛊惑着他去回想曾经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有吗?当然有,他是人,有情绪有偏好,很早以前,谭昭就知道自己做不来圣人,只能做个平凡度日的普通人。
但他会沉溺于过往吗?
丝毫不会,因为相较于那些不好的东西,更多的是旅途带给他的美好,好的事物会让人变得更好,谭昭非常庆幸,在穿越最初的时候,遇上了良师益友,是他们教会了他平和地对待自己,对待这个世界。
即便后来遇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他也能秉持本心,无惧诱惑,一直跟系统走到现在。
以免其他人妨碍他,谭昭直接以自己为中心部下阵法,这次他没有吝啬灵力,直接秒速“安装”,下一刻直接握住顾昶的双肩,他们是双生子,曾经在母体里一起生长过十个月,即便分别多年,也有一种独特的默契在。
谭昭轻易就用灵力突破到了顾昶的识海。
比想象中还要黑暗,谭昭找了很久,只找到一座隐在黑暗中的墓碑,墓碑上写的是先考之墓,他当然不会觉得这是谭父的墓碑。
以墓碑为核心,越往外走越黑暗,谭昭的灵力走了一圈,又回到墓碑这里。
“顾昶,听得见吗?”
用灵力发出的声音,并不需要耳朵的接收,顾昶原本被妖血撅住的心神瞬间一滞,这是……声音?
“不知道现在的你能不能听见,我是谭昭,你不要嫌我啰嗦,我就只简短说两句。”
这话风很有辨识度了,原本沉迷于黑暗过往的顾昶瞬间就有种力气往棉花里使的感觉,于是他泄愤似地用力量蹂躏了几下妖血,连太岁都没顾上,就急于寻找声音的来源。
谭昭还在继续说着:“很抱歉,我最近才知道你的存在……”
他们两个兄弟,一个被家族利用吸干榨干,如果不是系统绑定了他,这会儿他可能正拿着投胎号码牌走在黄泉路上,但谭家生活富足,钱财确实少不了,相较于他,顾昶这一路走来,要艰险许多。
“我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话来劝说你,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让你从过去解脱出来,但我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我们是同胞的兄弟,我不希望也不想看到你跌入仇恨的深渊。”
“其实很早的从前,我也想过为什么偌大的谭家,偏偏是我患了家族遗传病,又偏偏是我摊上那么一对父母,既给我病痛,又不给我亲情,我犯病的时候,永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这样的人间,真的还有留恋的必要吗?”
“但我后来想通了,世界真的很大,谭家看着大,但它真的很小,我学会了很多事情,也看到了很多不同的风景,如果可以,能给我这个机会带你去看看吗?”
谭昭说完,识海里依旧是空荡得可怕的黑暗。
他等了很久,都没等来顾昶的回应。他以为等不到了,却在转身离开的刹那,识海里忽然响起顾昶的声音。
是清朗的,像是春风一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