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2)

柔懋皇后 厘梨 2192 字 1天前

隋祉玉看到一辆青顶马车离大允门越来越近,他立即下了城楼,就见孟宏简被一名黑衣人从车中扶出。

孟宏简当初三十七岁拜礼部尚书,四十岁而拜中书令,如今年过六十,须发已然全白。

注视那白发老人片刻,隋祉玉肃容上前,倾身行了一个揖礼:“令公。”

孟宏简看到隋祉玉身上的龙袍,又见他以帝王之尊向自己行礼,忙跪下磕头:“使不得,陛下。臣不敢当!”

隋祉玉清楚,孟宏简于他的父亲昭仁太子,亦师亦友,为给他父亲翻案,奔走劳力,不惜拒绝韩王示好,最后被排挤打压,辞官归乡。一代高才,在田间蹉跎岁月白了头。

这个礼,自是当得起的。

隋祉玉亲手将孟宏简扶起:“令公,朕虽是去岁登基,但京中暗流湍湍,如今才算略平静些,方敢将令公您接回京来。”

孟宏简这才细细打量皇帝。便见当年粉雪喜人般的幼童,如今已成为玉树参天的帝王。

看到这样的皇帝,孟宏简眼眶酸涩,便觉得这些年的苟延残喘,都是值得。

“臣明白,臣都明白。”他颤声道:“陛下,臣老了,但为陛下,拼却残躯在所不辞。”

孟宏简说的并非虚言,而是肺腑之语。

孟宏简至今记得,他辞官回乡之前,太宗皇帝特别恩准,允许他临行之前,去看隋祉玉。

那时,另一位皇孙隋祐恩故意带着一群内侍跑来,隔着石栏炫耀他又得了什么好赏赐,吃了什么好吃的,玩了什么好玩的,还翻栏进来要欺负隋祉玉,骂他小灾星。

小小的隋祉玉面对比他大的堂兄,一点也不怵,上前又抓又咬。

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隋祐恩那样顽皮,却能在外面随意地奔跑玩耍,被一群人围绕关怀。

隋祉玉不服气,奶声奶气问孟宏简:“我比隋祐恩乖!为什么皇爷爷不放我出去玩?”

他乖,他不调皮,会认字,会背很多书。连罗虚都说他是世上最聪明的孩子。

皇爷爷为什么还要关着他?

他也想离开景华宫,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玩耍。他想念父亲,想念娘亲。

孟宏简当时抱隋祉玉在膝上,看着这么个玉雕似的漂亮小人,跟他说:“殿下,再等等,皇上太忙了,等皇上忙过这阵,就会接殿下出去玩……”

隋祉玉果然信了,就拉孟宏简去看他最好的朋友。

一只灰扑扑的刺猬而已,隋祉玉还当成个宝,因为这里其他的小动物少。

而其他小皇孙们这个年纪,宠物都是小马,鹦鹉,或是进贡的温顺狸奴,只有隋祉玉的宠物,让他哭笑不得。

孟宏简离开景华宫的时候,一个大男人扶在廊下,嚎啕大哭。

太子殿下败了,连太子妃也香消玉殒,那样一对完美恩爱的璧人,就因为太仁厚,死了,小皇孙与阶下囚无异。他却无能为力。

隋祉玉已不记得年幼之事,闻言倒是一笑,道:“令公勿这样说。朕接令公入京,是要令公颐养天年。”

他随即又看向孟宏简身后的黑衣男子,正是他派去保护孟宏简的暗军副都统,见他左臂负了伤,朗声道:“石渊,令公平安入京,你功不可没。”

这位一直沉默无声的大汉这才跪下,抱拳道:“陛下,卑职幸不辱命!”

“很好。朕要赏你。”隋祉玉轻拍了拍这硬汉的肩:“起来吧。”

罗虚的死,是皇帝毕生至恨。

孟宏简能平安入京,隋祉玉心情大好,遂携了孟宏简入宫,君臣相叙许久自不必提。

——

到了晚上,隋祉玉却是去了金河别苑,太皇太后千秋大典将在此处举行。

今日金河苑中,有一场小小的家宴。生日前一天是寿日,太皇太后这天是要吃长寿面的。

参加的人不多,但有个无关的人也到场了。

那便是容初嫣,她这晚被大长公主带进金河苑,明日直接就去献舞。

太皇太后对大长公主历来纵容,何况她还要拉拢容定濯为魏王筹谋,容定濯的大寿献礼又极为阔绰,见着容家这唯一的闺女,太皇太后自是笑意盈盈,格外慈和。

容初嫣在太皇太后面前表现得乖巧,但她心里,却是很不喜魏王。

因为魏王隋祐恒像只花蝴蝶,一会儿飞在顾磐磐身边,一会儿飞在皇帝身边,还一手拉着皇帝的衣袖,一手牵着顾磐磐的手,极力要让顾磐磐和隋祉玉站在一起。看得容初嫣觉得辣眼。

虽然顾磐磐最近很忙,总是把隋祐恒扔给薜荔,但隋祐恒心里,最爱的女人还是他家磐磐。

若非顾磐磐年岁小了点,还真叫人要以为这是她的儿子。

容初嫣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边三人和乐融融的一幕。她今晚,要把握住机会。

还好,又过一阵,那魏王就拉着顾磐磐出去玩儿,他第一次来金河苑,觉得好玩。

没过多久,在大长公主的暗示下,容初嫣也出去了。

容初嫣站在水边,开始用一片草叶吹奏曲子。草叶声不大,却是空灵婉转,悠扬起伏。

容初嫣知道,皇帝会来。这是大长公主特地为她创造的机会。

更何况,皇帝对音乐鉴赏的格调高,寻常曲乐难以入耳。而她吹奏的,正是隋祉玉本人从前谱的乐曲。

果然,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裾裳在夜风里逸荡。除外这声响之外,还有脚步声,不轻不重。

不远处有灯火移动,灯辉照着三道身影,越来越近。

容初嫣闭了闭眼,紧张得几乎浑身战栗,但她吹的音律并未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