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绪和李玄瑾走近门口,瞧见站在正堂里的戚婵,李玄瑾瞧见戚婵,他侧过头看向李绪,李绪明显愣了下:“你也是为子凌而来?”
“是。”戚婵声音刚刚响起,一道冷锐的目光便直直射向她。
她略略偏过头,青年今日依旧一袭黑袍,眉目冷峻,漆眸沉沉,眼底的寒霜一如既往,冰冰凉凉地裹着她。
李绪神情却越发复杂,戚婵住的地方到李子凌院子比他到李子凌院子的距离远,他听到李子凌发热的消息立马就来了,她却还比他来得早。
几人相对而坐,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隔壁传来吱哑的开门声,李绪握成拳的手松开,沉着脸起身往外走去。
李绪不喜李子凌在他父皇面前求婚,请戚婵嫁给他。但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堂兄弟,尤其是李子凌是皇叔的儿子,不可能对他的储君之位产生任何威胁,所以小时候李绪不介意真心实意地对这位没有任何威胁的堂弟好。这么多年下来,有几分真感情。
他蹙着眉问大夫李子凌怎么样了?
陈大夫自李子凌小的时候就给他看病,对他的情况很了解:“太子殿下放心,安王昨夜只是小风寒,只是他比常人身体虚弱很多,才有几分凶险,现在安王殿下已经睡熟了。”
他看向李绪和站在李绪些侧方的戚婵,神色略显疲倦:“太子殿下,五殿下,戚姑娘,诸位先回去吧。”
情既然不严重了,李子凌还在休息,这时还不能进去看他,三人走出李子凌院子,约莫过了半刻钟,便到了岔路口,戚婵正准备和他们分开。
李绪突然顿住脚步,沉默了半晌,他扭过头,眼神紧紧地看着他身后的戚婵:“我送你回去。”
没等戚婵开口,那道冷沉的目光又看过来,戚婵轻声拒绝:“不必劳烦太子殿下,臣女自己回去就成。”
话音一落,戚婵她微微屈膝,便转身走了。
李绪眼底情绪翻涌,他朝戚婵伸出手想抓住她,只是没等碰到戚婵,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拦住他的胳膊。
李绪侧眸,李玄瑾松开他的胳膊:“二哥,大哥正等着你犯错。”
李绪那股被戚婵牵着的思绪登时回神,他这个储君之位其实并不是坚如磐石,他虽是东宫嫡子,但他之前还有颇得帝心的大皇子瑞王。
他此次来皇庄也不是玩乐的,当初李家没登得大宝时,宗祠在京城郊外的望云山下,便围绕着望云山修建了李家别院,百年前高祖登基,宗祠位置不动,但是扩建了别庄,成为了如今的皇庄。他此次便是负责维建宗祠,只是皇庄距离宗祠近,有时候便宿在此处。
想着,李绪扭头看向戚婵远去的背影,心头又是一沉,他很早以前就喜欢戚婵,但戚婵一直对他漫不经心,直到两个月前,她才对他的示好有回应。
他本来想着等太子妃诞下皇孙便请立戚婵为良娣,没想到李子凌先他一步求了父皇。
李绪深吸了口气,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
回了院落,下午戚婵得到李子凌清醒过来的消息,她想了想,命厨房熬了份猪骨参汤,亲自给李子凌送去。
到达李子凌卧房时,他斜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但和梦里阴森森的惨白相比,还有许多血气,戚婵将汤盅放到床头的矮卓上:“这是我院里厨娘最拿手的汤,味道不错,对身体也很有好处,殿下不妨尝一尝。”
因病在身,李子凌情绪平和,极少有外露的时候,今儿见戚婵进来了,寡淡的脸上多了些心底透出来的笑:“我现在就尝尝。”
他说着直起身,示意小厮将汤舀一碗出来。
小厮还没动,戚婵拧了拧眉,关心地开口了:“我刚刚问陈大夫,听说殿下两刻钟前用了米粥,现在不是该用食的时候。”
李子凌身体不好,吃东西有严格控制。
李子凌手僵了僵,他看着戚婵,戚婵温柔的眼睛有担忧,和以前他们没婚约在身时相比,眼神里还多了熟稔,李子凌悬在半空的心往下落了落。
他知道他卑鄙,明知道戚婵不爱他,却还是求了婚事,不过他以后会对她好的。
到底没成婚,戚婵没在李子凌的房间里待多久就离开了。
出了院子,她没回住的地方,而是一路往北去。
皇庄本就是为赏景避暑而修建,亭台花谢数步一处,戚婵走了一刻,便在一攒尖顶的石亭坐下。
亭前是两条交错的小径,四周只有数颗才冒了嫩芽的树,没什么景。杏棠本以为戚婵是走累了暂时歇脚,可她一坐半个时辰,眼看天暗了下来,她还没离开的打算,杏棠狐疑地问:“姑娘,我们还不回去吗?”
“不回去,再等等。”戚婵继续盯着空荡荡的小径。
“等什么?”
杏棠话才落下,她就发现远处走来个人,还没等自己看清楚那人是谁。就见自家姑娘站起来,缓缓朝他走了过去。
杏棠想跟上,戚婵说了句不用。
戚婵朝黑衣的年轻郎君走过去,走的近了,便发现他的衣裳脏兮兮的,束发的玉冠也带着泥灰。他的脸应该洗过,倒是干干净净,但越如此,越是显得衣服头发脏。但这没令他显得难看,还让他冷峻精致面庞上多了几分道不清的烟火气,没那么令人生畏了。
李玄瑾老远就瞧见戚婵了,见戚婵走过来,他顶着满身的泥石灰,眼神照旧淡漠:“戚二姑娘有事?”
戚婵行了个礼,嗓音温柔:“臣女是有事想和五殿下说清楚。”
“什么?”他脸上似发了痒,他拿手用力蹭了下。
他的手不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的手,指腹布满了厚茧,显得非常粗糙。戚婵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了瞬:“臣女上次见太子就是想和太子说清楚,而殿下应该发现了,我已经努力在和太子保持距离了。”
他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是吗?”
戚婵没正面回答他的话,她神色复杂地望向远处:“我这两日想了很多,我应该满足的,我出生富贵,锦衣玉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顿了顿,才苦笑着继续道:“我如今只是嫁了个不喜欢我的男子。”
李玄瑾盯着她的眼神闪了闪,戚婵的目光里有释然:“但凭安王殿下的人品,就算不喜我,以后也不会薄待我。”
“再者说,我虽没有阿莹的天真烂漫,活泼讨喜,但我觉得,我不信天长地久下来,安王殿下未必不对我动心。”
她肩背挺直,那股虽然柔弱但自信的气度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精致,李玄瑾绷着的肩膀没有松,他垂眸看着戚婵:“你真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