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婵是二月初的时候出发去浮县的,浮县在京城南,和往福安府去是一个方向,七天之后,距离浮县只有三百里了。
是夜,她们在一家小镇客栈留宿,戚婵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丹喜和杏棠,问:“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吗?”
杏棠有些不安,但她过去已经做过很多让她不安忐忑的事了,立刻重重点了点头,“小姐放心。”
戚婵又抬眸看向丹喜。
丹喜尽可能地消化完戚婵的吩咐,她舔了舔唇,半晌后才道:“奴婢知道了。”不知道又能怎么办?她可不是杏棠那个傻姑娘,她虽然是姑娘的大丫鬟,但不能算姑娘信任的人。姑娘如今敢这样吩咐她,想必想好了她不乖乖听话的后果。
戚婵看了看两人,确定她们能按照自己的吩咐行事后,当夜换了一身男装,骑马出了小镇,到了小镇镇口,看见了同样一身男装的阿萍,她往南方看去,“我们走吧。”
阿萍眉心一拧,在戚婵还没有离开威远侯的时候她就以要回乡的借口离开了威远侯府,当然其实没有离开,而是偷偷地跟在了戚婵一行的身后,“姑娘,真要去?”
戚婵骑在马背上提醒她,“叫我公子。”说罢,她点点头说,“当然要去。”
“可是……”阿萍犹豫。
戚婵目光虚无地看向前方,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忧虑,“他出发前来看我的那夜,浑身高热,而且这两日你应该也听到了,五殿下没到若县就病了。”戚婵眼神很是担忧,“他但凡身体好一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倒下。”
福安剿匪的阵仗很大,毕竟剿匪的主要将领是李玄瑾,先不提他皇子的身份,就是以前他在边关打的胜仗也足够大家仰慕他的威名,是以,关于五皇子的消息就多了些,而且她们现在距离福安也不是很远了。在有心的打听下,自然知道了李玄瑾半道就病了的消息。
见戚婵目光执拗,阿萍知道是拉不回来了,只好跟着戚婵往官道上去。但她心里是越发担忧了,她在戚婵身边待了几个月,知道这位真的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姑娘,衣食住行,无一不精,一身皮子养的比豆腐还嫩,此去若县,还有近千里,她的身体能受得住吗?
当夜阿萍就知道了答案,戚婵的确受不住,因为戚婵的腿根磨破皮了,甚至都渗出了血迹来。阿萍给戚婵上药,看着那处的皮肤都觉得疼。
“姑……公子,要不我们坐马车吧?”
戚婵垂眸看了眼她的腿根,“坐马车太慢了。”骑马的速度比坐马车得快一倍,毕竟骑马可以走小路近路,马车就只能走官道了。
戚婵放下裤腿道:“明天我穿条厚裤子。”
阿萍复杂地看了看戚婵,接下来赶路的几日,她发现戚婵是真能忍,不管再疼也没叫一句苦,有时候露宿荒郊野外,只能食硬邦邦的干饼睡树下,被野虫叮咬,浑身是包,戚婵也没抱怨一句。
要知道,侯府里的戚二姑娘可是会因血燕炖的时辰多了些嫌弃它的,虽然她那股嫌弃是不显山不露水,不容易让人察觉和不舒服,但刻在骨子里的娇贵,不是那么好丢掉的。
阿萍看着不过几日就消瘦了一圈的戚婵,戚婵虽然身体疲惫,但一双眼灿若星辰。阿萍不由得好奇,喜欢一个人能激发这么大的潜力吗?这么受得住疼痛吗?
戚婵当然受不住,她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浑身都疼,疼的她只想在床上躺着。甚至她洗脸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脸上的皮肤都粗糙了许多,她有些想回到威远侯府。
但现在是舒服了?将来呢?她在李玄瑾身上花了这么多功夫,让她收回去这是不可能了。她现在只能继续加重筹码。
但幸好,快马加鞭六天后,她们来到了福安府,再有一两日,就能到李玄瑾所在的若县了。
到了福安府,就更好打听李玄瑾的消息了,戚婵让阿萍打听了下,然后得到了来剿匪的五殿下这两日身体终于好了的消息。
戚婵当着阿萍的面松了口气,她一口喝掉桌子上的粥,见阿萍已经用完了,她起身说:“走吧。”
阿萍说:“后日就能到若县了,公子,我们今日不妨在福安府休息下。”这些日子戚婵一直绷着一个弦,阿萍觉得现在不用这么着急了。
草棚外的阳光正明亮呢,才刚过未时,戚婵摇头说,“到了若县再休息吧。”
她这样说,阿萍只好拿起剑跟着戚婵起身。
当夜两人再次露宿荒郊,夜色深了,戚婵抬起眼,看了已经熟睡的阿萍一眼,蹑手蹑脚起身。
阿萍是真的累了,这一路上虽然算安全,但还是遇到了一次山贼,如今马上就要进若县,若县的贼匪一直是将来匪藏,如今要剿匪,他们反而不敢随意生事,所以最近的若县反而是最安全的了。
阿萍免不得放松了心神,但是,当远处传来一身尖叫时,她猛地一下睁开了眼。
她身边已经没了戚婵的人。
阿萍赶紧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不过几十步后,她借着月光看见了戚婵,但还没松口气,阿萍的呼吸提了起来,只因为戚婵跌坐在草地上,胳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靠着旁边的巨石,额上更是冷汗直冒。
阿萍也不敢轻易动她,只好蹲下来急声问:“公子,你胳膊怎么样了?”
“好像折了。”戚婵忍着疼说。
阿萍看了她眼,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正,确定她的主要问题是出在胳膊上后,阿萍又点燃了一个火把插在地上,火光和烛光下,戚婵右臂的外衣有被石头磨破的痕迹,她轻手轻脚解开戚婵的衣裳,她右臂上果然有几道被石头挂出来的血痕,但这不是最严重的,她让戚婵抬了抬胳膊,她根本没法动。
阿萍检查了下说:“公子,你的胳膊应该是骨折了,我先帮你正骨。”身为侍卫,阿萍对骨折一类的伤还是很了解的。
戚婵蹙着眉头嗯了声。
阿萍见状,趁着她偏头的时候猛地一下把她的小臂往上一抬,戚婵更是疼的冷汗直冒,此处环境简陋,不过阿萍包袱里装了些常用的伤药,她扶着戚婵去了不远处的湖边,略作清洗后,给戚婵臂上的几道血痕上了药,然后又削了干净的木枝,将她的小臂固定住,“公子,明天我们再去找大夫看看。”
戚婵垂眸看了眼受伤的手臂,说了声好。
去若县的半道上还要先经过一个镇,第二天一到镇子上,戚婵就先去看了大夫,阿萍处理的尚可,大夫开了些伤药,提醒戚婵她的胳膊这十来日都不能乱动后,便让她们走了。
见戚婵没说要在此处暂停修整的话,阿萍也没说,两人继续赶路,终于在翌日的黄昏,抵达了若县。
若县虽然群山环绕,但县城地势开阔,加上此地出产的草药奇珍颇多,若县县城的门脸倒是极为巍峨。入了县城,城内也是一副国泰民安的样子,只除了在外行走的人略少了一点。
昨儿戚婵受伤之后,没法骑马了,阿萍在镇子上买了辆马车,见已经入了若县,她便停了马车,找了个路人问了问官署怎么去。
得到确定的方向后,阿萍拉紧马缰,准备继续往前,这个时候,戚婵忽然在车厢内叫住她,“等一等,我们先不去官署。”
阿萍一愣,戚婵拉开车帘,露出一张尖尖的小脸,“我们明天再去官署吧。”
阿萍这下懵了懵,二姑娘不应该很想见到五殿下吗?怎么事到临头她又不急了。戚婵好像看出了她的不解,她看了她一眼道,“听我的就是。”说罢,她瞅了瞅日头,又说:“正好快到晚膳时间了,我们先找个酒楼用膳吧,累了你一路,你一路上也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吧。”
阿萍不太明白戚婵的想法,但还是按照她的吩咐行事。虽然若县目前看起来挺平和的,但阿萍不敢掉以轻心,她找了若县比较繁华的街道,在一家热闹的酒楼前停下,然后扶着戚婵下了马车。
戚婵一下马车就用左手抓住阿萍的胳膊,阿萍看着戚婵,见她不太自信地问,“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