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楼上,温世礼再一次摆出了一幅慈父的面貌,眼中盛着担心,语重心长得连温笙都差点信了。
‘笙笙,你应该知道周驭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就算他现在看起来正常,但那种病就是埋在他脑子里的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
‘爸爸知道你们有感情,也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但是笙笙,今天即便周驭是个正常健康的人,我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周家是个泥潭,陷进去不仅会脏了你自己,甚至有可能会伤到你自己。’
说真的,如果不是最后一句话暴露了温世礼的真实目的,这些话里隐含的温情和关切,使得连日来背负高压,紧绷神经的温笙,十分容易就相信了温世礼难得亲情。
但温世礼就是温世礼。
冷漠,无情,永远利益至上。
他永远也不会改变。
‘想必你已经见过周梦楠了。不瞒你说,现在我们公司和周梦楠名下的产业有十分高额的业务往来,周梦楠和我签了协议,只要她拿到显兴集团的控股权,她就……’
就怎么样,温笙没有听下去。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有和温世礼一样的薄凉与冷漠。
‘爸爸,在你的世界里,真的只有利益关系,没有亲情和爱情吗?’
温世礼不说话。
他看温笙的表情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在大人面前说胡话的小朋友,眼神透露着宽容和怜悯。
温笙知道他在想什么,左右不过是觉得她幼稚,这世上虚无缥缈的感情太多了,而那些是抓不牢的,只有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才是真实。
温世礼对真实的定义和温笙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不想再继续跟他说下去,于是干脆转身离开。
踏出房门之前,温笙又突然停下来。
她回头去,平静地望着温世礼。
‘不管您和周梦楠达成了什么协议,我都希望您不要参与到周家目前的局面里。’
‘父亲,我现在还称您为父亲。别让我恨您。’
沈斯全程在一旁听着父女俩的对话,到温笙出门,他才对温世礼道要去送她。
一上车,温笙就靠在车窗上睡了过去。
沈斯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疲惫的侧脸,是有些不忍的。
这些天的事情,他全都看在眼里。
周家不是简单普通的家庭,他们背后牵扯的太多太杂,远不是温笙这样一个才二十四岁的小姑娘能够承受的。
和周驭在一起,她已经背负了太多。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车子不过才驶出酒店前边的路口。
温笙一开始并不打算接,但看见来电显示是徐川,还是接了。
那头背景音安静,徐川压低的声音,急切的语调立刻让温笙想到了周驭。
“温笙!你在哪?!”
“你快过来吧,周驭要死了!”
-
沈斯知道周驭的公寓在哪,一路飞车,很快到了。
他和温笙一起上楼,门一打开,屋子里的酒气扑面而来。
温笙忍不住蹙眉。
进了屋,徐川和杜医生正在沙发上坐着交谈些什么,见她来了,徐川像是见到了救世主,眼睛顿时亮了。
“温笙!你总算是来了!”
温笙记挂周驭,一见到杜医生也在这里,心下不由地沉了下去。
杜医生按照之前徐川交代的,将病情如实告知,并且适当地添加了一些在这么放任他下去会导致的不良后果,尤其着重说了“生命流逝”这四个字。
温笙晓得周驭伤得轻重,但听见杜医生这样说了以后,脸色还是不由地变得苍白。
徐川让她先去屋里看看周驭。
周驭还在睡着,温笙很轻地推开门,房间里浓重的烟味有些呛人,
温笙走到床边。
床上的男人双眼紧闭,呼吸很轻,很缓。
厚重的藏蓝色被子压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像是陷在了里面。
温笙一时无法分辨他是不是还有呼吸。
房间里很乱,地上、床上、床头柜上,像是被什么台风扫过,破碎的杯子、揉皱的烟盒,全都写着混乱。
床头柜上那些塑料瓶子,温笙扫过一眼,然后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