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期间不许交头接耳!”
就在这时,教室上首传来了农业专家冷冷的厉声冷喝。
陈小川脸色一僵,好歹活了二十五年,多久没有被人这么当面训斥了?
他抬起眼,正对上那名女专家愠怒的双眼。
很明显,这声训斥是单独指他一个人。
“抱歉,都是老熟人,我们只是在打声招呼。”
毕竟是自己的不对,哪怕心里有股淡淡的被针对的不悦,陈小川还是没有发作出来。
岂料女专家听了他的话,当即冷笑一声,面露轻蔑。
她嘲讽道:“老熟人?你们是陈家村的吧?一个年年被评为全县最贫困村寨的破地方,不思进取就算了,还想和别人攀关系?”
“我说,你们是不是穷疯了,所以连脸皮都不要了?”
话音落下,教室内安静了下,随即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
笑得最欢的,是周、王两个村子的人。
其他跟着发笑的村子,虽然与陈家村在往日里,并没有产生过什么龌龊。
然而陈家村今年风头太盛,门前直接规划出了条高速路。
以后的日子,简直就跟坐等天上掉金子没有区别。
这番穷小子命运大逆转的架势,由不得别人不眼红。
此刻见到陈家村被省城来的女专家揭破老底,自然乐得墙倒众人推。
在众多戏谑的目光之中,陈一发面皮涨得发紫,浑身战栗,在板凳上如坐针毡。
他很想站起来大声反驳,可一来没有那个胆,二来怕惹了众怒,更怕惹恼女专家。
一气之下,不给陈家村传授农业技术了,该咋办?
一腔愤懑无处发泄,他低着头,像是将头埋进沙子躲避风暴的骆驼,用这种近乎自欺欺人的方法来默默承受。
“你说得不错,我们陈家村是穷。”
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一道平静的声音,丝毫没有受到那阵阵爆笑的影响。
陈一发抬起头来,对陈小川黯然的低声道:“小川,快别说了,算了吧……”
陈小川投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在女专家毫不客气的逼视中,缓缓起身。
他慢慢环视这间狭小教室。
不知为何,他的目光所到之处,笑声便会低下去一分。
到得最后,整间教室竟是变得鸦雀无声,死一般沉闷。
“你站起来干什么?再敢这样目无纪律,我就把你们陈家村赶出去,取笑这次培训的资格!”
似乎不满气氛被陈小川一个人就压制下来,女专家扶了抚鼻梁上的大黑框眼镜,色厉内茬吼道。
其实她的真实年龄,也只比陈小川大个一两岁。
然而这副老气的打扮,再加上一身老气横秋的架势,活活让她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女人。
再加上暴戾无常的脾气,更是让她早早到了更年期。
“笑话,培训资格是县衙门制定下来的,哪里轮得到你来定夺?你还真是看得起你自己,一个农业专家而已,充其量也就是政府花钱请来的,和打工仔有什么区别?”
陈小川不屑笑道。
他本不想说得如此刻薄,但见不惯这个女的一副“此间老子最大”的架势,心头就不由得一阵火大。
本就是她嘲讽不对在先,受人如此侮辱,陈小川也没打算给她留几分脸面了。
若不是觉得对方是个女流之辈,陈小川早就懒得和她费什么口舌,直接按在地上同揍一顿再说。
经历上次的围攻事件过后,陈小川就看明白了。
和周边村子里的人将道理,那就是个笑话。
道理?
老子拳头硬,说出的话就有道理!
这个比法律还铁的规则,在无数次村寨间的互相争斗之中,已经越来越被证明。
不服?那就打到服气为止。
“你!”
陈小川话一说出口,对面的女专家脸色就变了。
陈小川说得不错,她虽然脑袋上顶着专家的名号,其实不过就是一个省农科院的普通科员。
还是花了不少关系人脉,才挤破脑袋进去的那种。
这次到张家镇来传授农业技术,也是因为别的科员一瞧这个地方没啥油水可捞,更是路途遥远,颇为跋涉。
都懒得去,这才让她捡到了次出来显摆的机会。
陈小川的话,算是彻彻底底,击穿了女科员本就不多的骄傲。
她恼羞成怒,嘴唇哆嗦,指着陈小川,被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