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1 / 2)

“这是我在你家吃下的第九条鱼了,”周未走出电梯还在揉肚子,“阿姨说吃足九条就能鱼跃龙门化身为龙,万一我不小心发挥太好考到丹旸的状元会怎样?”

他似笑非笑地蹙起眉,真像在为比天塌地陷还没可能的事情犯着难。

蒋孝期帮他推开单元门:“会拿到不低于五位数的奖金和若干名校招生办递来的橄榄枝,有人花重金买你的复习笔记,算了这个你没有……还有各种各样的媒体跑来采访你,奇奇怪怪的产品商请你代言……”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周未在廊灯下狐疑地看着蒋孝期,继而摸出手机搜了下五年前碧潭市的高考状元,“雾草!七哥牛逼!”

周未追着他跑下台阶:“那你当年吃九条鱼了吗?鳜鱼还是江团?红烧还是清蒸?”

那群见两人热热闹闹走过来,赶忙将啃了大半的奇彩旋一口咬进嘴里,抿唇弯腰拉开车门。

“两面针?冷热酸甜想吃就吃!”周未不无艳羡地瞥了眼那群捏在指缝间还没来得及丢掉的冰棒棍,头一低钻进车里。

那群冰得腮帮子发麻,赶紧将罪证投进垃圾桶,他知道周未即便在夏天最热的时候也很少吃冷饮,蒋孝期怕他胃疼近来更是看得紧。

周未倒不是非吃不可,但看见别人吃自己不能,难免生出小孩儿样的嫉妒心理,眼馋。

蒋孝期敲下侧窗,丢了只迷你的dq给周未:“慢点吃,不许喝酒。”想了想声音又松了松:“少喝酒,烟也是,晚点儿我去接你。”

裴钦从外景地回来,恶人谷约在lr。马上考试了,复习节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转入到保持状态、查缺补漏和放松情绪上,蒋孝期觉得让周未出去玩玩也无不可。

“盯紧他。”蒋孝期对那群说。那群用力点头,唇缝里冒凉气儿。

周未翻看乒乓球大小的一颗冰淇淋,探头问:“小叔你不一起去玩?不担心你家那帮熊孩子合伙儿欺负我?”

“谁敢?”蒋孝期叩了叩车顶示意他们可以走了,“轻点嘚瑟,别作大妖。”

这半年周未都没太见裴钦,他整日跟组往外头跑,晒得皮肤麦金,掩住多年病气的苍白,人依然瘦,但好像更结实了些。

周未第一眼看见他竟然生出几分陌生感来,就像两只挂在树上青涩的果子,他依然绿皮白瓤酸得倒牙,裴钦却催了肥似的迅速熟透,溢出果香。

来得人多,喻成都订的包厢,投屏上滚着大厅里的表演,金属感的灯光打在人身上魅影纷纷。

周未穿了件吸光的黑衬衫,只有暗纹织埋的浅金丝线偶尔映出细碎淡芒,他进门时,裴钦正背对着和沙发上的人聊天,长过肩的头发在脑后松松绑成一缕,手舞足蹈地跟人边比划边讲十分投入。

喻成都倚在旁边抽烟,傻了吧唧地盯着裴钦侧脸一转不转地看,抬手间尾戒晃出钻石的星芒。

周未走到裴钦身后,双手插袋等他发现自己。

果然,裴钦仿佛有感应似的僵住动作,回身,双眼里盛着光,咧嘴冲他笑:“傻哔——”

周未也笑起来:“你他妈居然又长高了!”

裴钦故意凑近,用鼻尖比他额头,然后拉着他到一旁去翻行李箱,各国文字内容不详的小吃堆了一地:“都是给你的!”

“傻哔,”周未觉得,他认识的那个裴钦又回来了,藏了另一半自己不熟悉的模样。

熟悉的这半吆五喝六地叫人榨雪梨汁送玫瑰饼、献宝似的给周未塞他满世界搜罗到的好烟,不熟悉的那半跟喻成都拉新片投资、挖对家流量小生转签非一,这屋里半数的生面孔都是冲着裴二少才来的。

但周未始终不是他的别人,周未来了,所有人都要靠边站。裴钦在最里面的沙发跟周未并肩说话,周未扯他金灿灿的小辫儿,他怯怯捏周未脸蛋。

“怎么瘦了?蒋小叔养不好你还是我来养吧,下半年尽量不出去了,考完试你想去哪儿玩?跟我的组去巴哈马好不好,带你去大蓝洞深潜?”

“还说不出去?”周未拆穿他,在花花绿绿的烟里扒捡出一支点着,“深潜,你心脏不要了?还是你坐岸上,拿根绳子钓我。”

“咳咳咳,”裴钦给烟雾呛得咳嗽起来,t恤里胸口震颤显出本来的单薄。他一脸灰心,酸道:“对,我不像咳咳,不像蒋小叔那样能,咳咳,下海捞你……这什么烟?咳咳咳,快别抽了!”

周未也觉得味道不好,辣得喉咙疼,掐掉扔了,给裴钦倒柠檬水。“你这么跑来跑去吃得消?大家不是说好了一块儿做咸鱼的——”

裴钦灌下一大杯水:“做咸鱼你会把自己熬成这样?快成鱼干了,啧啧,惹我心疼,瞎几把考考得了,咱们这帮人里有几个靠学历混的!”

“不单因为考试,乱事一堆,烦。”周未骨头发软,脊背不自觉滑下去找依靠歇着。

裴钦把腿放平等他来枕,见他又向上拱了拱勉强把自己竖起来,眼眸一暗,捞了几只靠垫塞在他身侧。

“累了就回去睡觉,今天跟过来几个圈里朋友随便聊聊,你不耐烦我改天单独带你出来散心。”

周未哼哼几声,被宥莱和左列喊着联网吃鸡,屏幕里背着恶魔翅膀的长腿萝莉像醉了酒般左右横晃,一个不稳栽下屋顶被收了人头。

至于他在烦什么,裴钦话在嘴里转了几圈到底没问出口。

他有他的山,他有他的河,周未背过山的人不是他,他也不是那个渡得了周未的人。

“贺端被雪藏了,你干的?”周未随口一问。

裴钦认得爽快:“谁欺负你都得死。”

周未哼笑出声:“说反了吧,外面一致在传我绿了他还打了他,他简直比秦香莲还苦,比杜十娘还冤,比孟姜女还惨,跟着就要传我封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