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头一次徇私,居然是帮你们送个发烧病人到医院扎吊瓶!”蒋孝明在电话里声音郁卒地抱怨,“我说小老弟,对乙酰氨基酚就能搞定的问题你倒是给我说说哪里危重?”
周未只是普通的呼吸道感染引起发热,蒋孝期心放下来,在津沽中心医院检查后滴上一瓶退烧药,就带着段医生开车回了丹旸,毕竟这边更熟悉,可利用的资源更多。
段医生把周未安排在朋友的私立医院观察,周未摘了耳机,蒋孝期坐在他床边讲电话。
“建立合作关系的本质就是相互麻烦,而且,”他探手试了周未的额头,“那个氨基酚并没有搞定我的问题,会不会遇到了假药?”
“假药不归刑侦管,”蒋孝明声调轻松不少,“但是,合作愉快。”
如果宥廷他们对二十五年前的推测属实,蒋孝期这两天反复思考过,跟他们合作不失为一条有风险的捷径。
倘若蒋桢当时在房间里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发生,且不是录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蒋家当年为什么会放过她?
就因为她什么都不要?这说不过去,在有钱人的逻辑里,拿封口费远比分文不取让人放心。
蒋柏常当时是确知蒋桢在那栋别墅里的,那他知道蒋桢当时怀了他的孩子吗?是不是因为她腹中的骨肉才决定放她一马?
录像最后蒋柏常那个短暂的凝视,怎么看都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但这样把蒋桢放到外面,还是不如控制在蒋家安全,或许蒋桢仅是亲见,手里并没有证据。
蒋柏常放过她,或许出于感情,或许念及骨肉,但蒋孝腾为什么肯放过蒋桢?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他并不知道蒋桢当时在别墅里。
否则按他的性格,是不会留着这个后患的。
之后蒋桢离开,彻底湮没在芸芸众生里,二十年足够蒋家淡忘并释怀这个人的存在,直到蒋孝期回归蒋家。
蒋孝期现在终于猜到一点蒋桢当初极力反对他回蒋家的原因,但退缩已经来不及了,从他的骨髓配型成功的那一刻起,他们母子注定已经暴露在了狙击者的枪口下。
宥廷他们能够找到的东西,想到的破绽,蒋孝腾未必无所觉察。
所以,蒋孝期需要利用父亲平衡和蒋孝腾的势力,需要利用蒋孝明保护蒋桢,他必须小心地同这两方建立合作关系,精确计算好每一张底牌掀开的时机才有可能成为最终的赢家。
周未用了退烧药后不到六小时就又烧上了三十九度,护士按照医嘱给他换了布洛芬退热。
用了药短时间内会有点效果,周未出了一身汗,体温降回三十八度以内。他整个人烧糊涂了,一直昏睡,难受狠了会蹙起眉将身体缩成一团。
段医生过来探视:“他一直是这样,免疫系统迟钝,感冒发烧总不爱好,要反复烧几天,不必太担心。”
“从前他好好的我不会想太多,”蒋孝期帮周未换了额头上的卡通退热贴,“现在总担心他脑子里的那根血管再被烧断了,这么昏睡着万一不能及时发现……”
段医生咳了下:“那倒不会,血管断裂的几率要比血栓小得多,说来还真是……”他的神色有一瞬困惑,又摇了摇头。
蒋孝期看向他:“段医生怀疑什么吗?”
“倒不至于怀疑,”段医生斟酌着开口,“周少脑子里的那个血管瘤我是知道的,其实只能算是个很轻微的血管畸形,先天的,自从发现了每年都会复查,情况稳定也没有任何症状,按说突然破裂的几率非常微小。可能是他那段时间生活太不规律了,现在脑卒中年轻化也是这个原因,加上遇到家庭变故的情绪影响……”
段医生看着睡在病床上的单薄青年,颇有些怜惜和自责:“我如果多留意他一些,说不定不会发生那种意外。”
“段医生不必这么想,确实……意料之外。”蒋孝期安慰他,却十倍于这种愧疚。
他回来后才知道,周未离开周家后一直在倚靠画画赚钱赡养生父母、照顾弟妹,他那样过惯了富足生活的人苛刻压缩自己的物质需求,熬夜工作、三餐不继,又断了同朋友的来往,足不出户,精神上孤独自闭。他撑了一年,终于没能撑过第二年。
外面天黑透了,蒋孝期吃了周未的病号餐,又给他点了一份粥。
病房里只开一盏阅读灯,是周未醒来也能看清的光线,又不会过分明亮,笼在小房间里显得很温馨。
周未用过退烧药会一层层地出汗,蒋孝期打来温水帮他擦脸和身体,轻轻跟他说话。
“你什么时候肯醒呢?都睡出时差来了。别乱动,帮你擦干净,你闻闻自己什么味道,都腌好了,再烧下去就可以吃了,烤乳猪都不用这么长时间……”
周未发着烧,碰触温毛巾也会觉得凉,擦背的时候老大不乐意,哼哼唧唧往蒋孝期怀里躲。
“好了好了,擦好了就抱你,胳膊抬一下……小未,好瘦啊,你怎么搞的……”
周未作息跟鬼看齐,凌晨快两点,他终于睁开眼,看到床边椅子里蒋孝期正用pad看东西。
他没动,偷偷看了一会儿,琢磨着怎样才能不那么尴尬地面对蒋孝期,毕竟失忆演不下去崩坏跳马实在太衰了!
蒋孝期一抬眼,周未飞快合眼,他这会儿脑子不清醒,还没想到好主意,暂时不方便醒。
蒋孝期已经放下pad伸手过来摸他额头,然后他的耳机也被戴上了。“肚子饿吗?”蒋孝期问他,直接当他是装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