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宋峥会暴怒,然而宋峥没有,宋峥留下他问了许多别的事情。
那天宋峥的寝宫里只有他和温神医两人,谁也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
只是那天送走了温神医之后,寝宫外的人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压抑的,痛苦的,最后陷入无声的嘶吼。
然后恰在这时,皇宫外这时来了个商人打扮的瘦弱中年男子,他磕着头见到了一位宋峥的亲兵,哀求地问着他的儿子应涵在哪里?
“应涵”这个名字让他成功见到了刚刚即位的新皇,传说中曾是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皇上穿着华贵的龙袍,却坐在轮椅上,容色苍白憔悴。
他死死捏着轮椅把手,手上的青筋暴起,他从喉咙里艰难吐出字句:“你……又要告诉我什么?”
被他吓到的中年男子抖着声音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最后这位拥有着最低贱商人身份的落魄中年男子被宋峥赐了一座府邸,终老无忧。
而屏退一切下人,空荡荡的华贵寝宫里,宋峥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他的不远处是一座冰棺,里面安详躺着的人正是仪容都被重新打理好的应涵,他最后一刻是笑着的,于是他现在的面容依旧恍如生前那般,永远对他抿着柔软温和的笑意,像流水清风,像冬日暖阳。
宋峥就那么坐在不远处怔怔然地看着,当所有线索和信息全部拼凑在一起,就骤然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这个网一把收紧,抓住了他的心,然后死死束缚住,再收紧、收紧、打成了一个死结,网上的绳索跟着扎了进去,毛茬勒进血肉里,他仿佛感到有鲜血要跟着溢出来。
哈……哈哈……原来……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
七情香,中毒之人活不过三月,若动七情六欲毒素会爆发得更快;麝魂散,无色无味,触之即溶,若与麝香结合即会立即使人心腹暴痛而猝死。
他回忆着温神医的话,然后脸上浮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他感到心尖上被利刃一刀一刀慢慢宰割着,割着割着他又从那濒死的疼痛中咂摸出一点淡薄的欢喜。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高兴……你从未背叛过我?”他抬着头对这不远处的人喃喃道,他想让唇角扬得更高一些,却猝不及防牵动了眼角,眼睛里顺着砸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
他狼狈地低下头想要掩饰,却突然想起他根本没必要掩饰,他的失态那人根本看不到了。
那个永远对他温柔浅笑的人,永远对他细致体贴的人,那个被他逗一逗就会脸红如血的人,那个夺走他第一个真正的吻的人,那个……一直被别人拿生父要挟,依然为他默默付出,甘心做着双面间谍,却被他误会至死的人,那个对别人千般算计却在他面前蠢笨如猪的人………
那个……他独一无二,在他心尖上盘旋着歌唱着的小百灵……永永远远都再也不会看到他的失态了。
他蒙住眼睛大声惨笑着。
宋峥感到全身每一寸都无比地疼痛着,痛得他叫不出声来,他开始想要推动着轮椅去到他的小百灵那里,然而手上却忽然剧烈发着抖,他摇了几次也摇不动把手,他摇摇晃晃地支起身来,左腿失去知觉了,而右腿跟着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才踉踉跄跄地迈出了一步整个人就跌倒在了地上,他趴在地板上无论如何也支撑不起身体,他嘶哑地吼叫着,然后痛苦地一拳砸在了地板上。
他抬起眼睛看着那口不远处的冰棺,快要干涸的眼睛里流尽了他这辈子所有的泪水,他终于放弃,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你从此永远遥不可及,而我从此……再也无法走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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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晚之后,皇宫中人骤然发现,他们本该英姿勃发的新皇陛下,一夜白了头。
他们如今的陛下三千青丝成雪,一身龙袍坐在轮椅上,往日隐忍的温润消失不见,面容失去了所有的人气,好像跟着那一头白发,冻成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