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不知进退惹了靖王……这还不是在府里,这里人多眼杂,说不得落了谁的眼,今后安国公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心中早就想定的秦丹珠牢牢握着柳初蝶的腕子不准她上前,甚至还有意放慢脚步,和前方两人拉开了距离。
“表嫂?”秦丹珠的意图清晰无误,柳初蝶再傻也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的不甘一阵阵涌上喉头,连眼眶都热了,低头忍了半晌才勉强道:“今日之事,初蝶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走在湖畔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幸而是在岸边,水不深,表妹和秋霜才能将我救上岸。”
“大长公主家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之前有过口角么?”
“并没有。”柳初蝶连忙摇头:“我此次之前根本不曾见过她。”
秦丹珠沉吟一瞬,拍了拍柳初蝶的手背,安抚道:“没事,回去之后你安心歇息便好,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不是你的过错,你不用管那些有的没的,万事都有卫家给你做主——既然是清歌表妹援手,改日记得谢谢她。”
“是,初蝶知道。”柳初蝶垂了头,拼命忍住心中的叫嚣——靖王殿下也援手了,为什么只让她谢表妹,不让她谢靖王?!她就那么入不得眼么?!
秦丹珠并不知道她心中已有怨怼,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喜欢这个表姑娘,但也怜惜她今日的遭遇,只还叮嘱道:“回去之后将适才长公主赏的见面礼收拾好叫秋霜送过来,咱们给退回去,回头表嫂找了银楼的来给你和清歌每人置办几套头面便是了。”
柳初蝶垂着脸,湿淋淋的额发将她表情挡了个严实,只低低应了声是。
“秦少夫人!”段熙敏后面疾步赶到近前,刚巧这一句入耳,心头陡然涌上一股火气,等想到这是如日中天的国公府,才勉强又挤出个笑:“少夫人言重了,今日不过是误会罢了,回头本宫还要好生打点赔礼给表姑娘压惊才是,哪里能就此生分了呢?”
“长公主殿下。”秦丹珠回头见赶上来的人是她,便就淡漠了表情,拉着柳初蝶微微一个福身:“生分二字谈不上,毕竟往日也不曾有过交情,请殿下不必多心。”
一句说完,站直身子,拉着柳初蝶就走,把段熙敏噎得在原地愣了半晌,若是换了往日,段熙敏必定拂袖就走,可此时她却不得不一忍再忍,再次加快步伐,冲着段铭承的背影追去。
段铭承一路将纪清歌送回安国公府的马车,他心知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们一行也肯定是要直接回府,毕竟还有个表姑娘落了水,怎么也不可能再继续在此游玩,心中虽然微有遗憾,但也很快就想好了对策,只笑道:“改日我寻了合适的马匹之后来接你去看看。”
纪清歌不疑有他,况且今日这一场纵马驰骋也确实心旷神怡,只点头说了声好,段铭承松了口气,含笑目送着安国公府一行的车驾陆续驶离,这才收了脸上的笑意,转身看着赶来的段熙敏:“长公主殿下可还有事?”
段熙敏将他漠然的神情收入眼中,深吸了口气,走近几步,低声道:“铭承你……可是还怨姑姑?”
段铭承猛然就皱了眉,鹰隼般的锐利眼瞳微微眯起,打量着自己这个礼法上的亲姑母,半晌才不动声色的说道:“长公主有事不妨直言,本王事务繁杂,没空在此与人打机锋。”
“铭承你……”段熙敏脸色发白。
此处原本是不少人家的车马停顿之处,然而随着湖畔那一处闹剧落幕,许多人都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纷纷登车回转各家,此时只有远处还停着几辆车驾,近处已是空旷无人,段熙敏犹豫一瞬,放低了姿态,出口的话音中带了一丝哽咽:“姑母知道你和圣上心中有怨,只是姑姑当年……也是不得已……”
“姑姑只是一介女流,乍遇那样的事,惊慌之下失了分寸,这是姑姑的错,可铭承,这么多年过去了,段家嫡系血脉如今只有我们这几个人,为什么还要这般生分?难道还不能放下怨怼,原谅姑姑么?”
见段铭承不做回应,段熙敏又道:“这些年姑姑每每想起当年一朝踏错也是后悔不迭,可……再怎样,也只是姑姑一人之过,与驸马,与你表妹,都无干的,铭承你若要怨,就只怨姑姑一人也好,锦薇她不知情,她对你的心是真的……”
她的委曲求全看在段铭承眼中却没激起丝毫情绪,目光却愈加森寒,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带愧色的段熙敏一瞬,突然呵了一声——
“长公主莫不是想说——身为女流,见识不足,慌乱之下想要保全自己也是人之常情?可以体贴原谅?”
段铭承的身材颀长挺拔,就连段熙敏也要抬头仰视他,然而任凭段熙敏看得如何仔细,都无法看出除了冷漠之外的丝毫表情。
“可你当年,真的只是心慌胆小吗?”
这淡淡的一句话在段铭承口中甚至平稳得没有丝毫波澜,但段熙敏却猛然吸了口冷气:“什么意思?”
心中寒意的不断加重,让她猛地打了个冷颤,段铭承却只唇角微勾,露出一个讥讽的神情。
“长公主殿下——你准备拿本王当傻子到什么时候?”他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如有千钧,一下下的打得段熙敏脸上血色迅速褪去——
“本王掌刑部和大理寺,一手打磨出飞羽卫,你莫非是觉得……本王至今都还不知道当年是谁泄露了父亲的计划么?”
“是谁拿着段家向戾帝投诚?”
“又是谁以全家老小性命要挟,逼反了父亲身边的亲信?”
看着段熙敏摇摇欲坠,段铭承只目光如刀逼视着这个血脉相连的长辈血亲:“长公主殿下,你——哪里胆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