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纪清歌猛然抬眼,想要声辩,却竟不知如何辩起,不由顿住,心头的烦乱一阵阵的翻腾不休。
正在此时,房门帘珑一掀,卫辰修直愣愣的撞了进来:“清歌妹……大哥也在?妹妹,我今日听说那个大长公主的驸马叫人在朝堂上骂成个狗头,说他教女无方,纵奴行凶,听说那个驸马脸都绿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少年脸上兴冲冲的,半点没察觉房内气氛不对。
卫辰修的闯入,倒是让纪清歌松了口气,她此时半点都不想和人谈论靖王,还是卫肃衡瞪了一眼卫辰修,骂道:“有你这样直接闯表妹屋子的?不知道先叫丫头通传一声?”
“呃?我……这……”卫辰修一愣,有心想辩解自己又没有闯内室,但长兄如父,他素来有几分怵自家大哥,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低头给纪清歌一揖:“是我鲁莽,妹妹别生气。”
纪清歌此刻巴不得他来插科打诨一下转移话题,只连忙说不妨事,随后为了不让话题再转回靖王身上,只顺着卫辰修的话又提了几句鹤羽亭之事,最后不免就落到了她今日出府的事上——
“那个裴公子,我原本是想找两位表哥问问他的究竟,没成想表哥们不在府里……”纪清歌目光只盯着茶盏,低声解释道:“这才想去……问问别人。”
卫肃衡心知这是小表妹在向自己解释为何今日会去靖王府一事,心中明了,口中并不点破:“要问拓跋……哦,裴元鸿,旁人还不如咱们卫家清楚,再有这等事,表妹直接去问父亲便是。”
纪清歌只能乖乖点头应是,卫肃衡这才接着说道:“昨日我听你表嫂与我说了,只是还没腾出功夫来,这事我们出面答谢即可,表妹不用操心。”
话音刚落,卫辰修已是快言快语的说道:“我记得他好像在鸿胪寺当差?听说混的不怎么样来着?”
一句刚出口,就被他大哥瞪了一眼,卫辰修连忙打住:“这样的小事交给我就好,那小子既然帮过你,说明到底还有点人味,回头我去谢谢他便是了。”
有了卫辰修在场,卫肃衡便不再旧话重提,况且他本来也没打算要逼着纪清歌说什么,他来此的目的只是想叮嘱他的小表妹——卫家不是纪家,她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卫家撑腰,哪怕对面是靖王,如果惹了她不喜欢,卫家也一样会护着她。
这一番话,在卫辰修闯入之前就已经说过,此刻也不必再提,眼看自己三弟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得聒噪个没完,而小表妹明显听得心不在焉,卫肃衡果断起身告辞,顺手薅走了意犹未尽的卫辰修,这才还了纪清歌一个清净。
“姑娘,快到晚膳时分了。”曼冬轻手轻脚的来收走待客的茶盏:“要让厨房送来这边还是……?”
“不用。”纪清歌打起精神,看一眼自己身上还是外出时的装扮:“我素来都是陪外祖母一同晚膳,今日怎好不去?帮我更衣吧。”
换上一件家常穿的褙子,整理袖口的时候指尖无意中触到腕上那只如同碧蓝大海一般的镯子,纪清歌顿住动作,慢慢的褪下镯子,打开妆匣刚想搁进去,却一眼看见被她收在妆匣小抽屉里的那只赤玉的小印。
这一枚靖王的印笺,她推拒不成也只能收下,闲暇时也曾把玩过,玉质细腻,触手生温。
印是私印,上面铭刻的不是封号更不是官职,在那殷红如血的底子上,錾刻是两个篆体小字——修衍。
小小一枚,却赤红灼目。
……就如同当初白海船上那一抹炽如骄阳的朱红身影。
纪清歌猛然回神,啪的一声合上了妆匣,倒是把身边的两个丫鬟吓了一跳。
出了月澜院,一路上纪清歌脑中那两个殷红的篆字却几次浮上心头。
——修衍。
应该是……他的字吧?
虽然已经冷水洗过脸,但此刻双颊又有几分发烫,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口中至今还残留着些许陌生的味道,那是连上好的白牡丹的茶香都没能掩去的陌生余韵,隐约而又缥缈,却足以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是定不下来。
她一直以为,他是她的‘段大哥’。
可今日他的举动,清晰明白的说明了他真正的心意。
那她……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