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原本应该是快要秋收的良田,而今休说是粮食和田地,就连原本的农人佃户,都已经连房屋都冲垮了。
所有的一切尽数被涛涛浊浪吞没和掩盖,连同原本应该遗留的所有踪迹,丝毫都不剩。
这一次的案子,就连段铭承都承认棘手。
河堤损毁的那一夜,曾有零散从洪峰底下逃得性命的农人供述,是先有惊雷一般的巨响,原本连日的暴雨还曾让人怀疑过这冷不防一声炸雷太过吓人,可随后没隔几息,被巨响惊醒的人们就听见了洪水的浪涛之声。
段铭承推测,想来是有人趁夜炸开了河堤才会如此。
否则河堤厚重,又有朝廷早有下旨防范秋汛,堤坝上夜间也是有农人巡夜的,若想避过人眼手动挖掘,总还是要费事费力,会提高被发现的危险,但若是炸开……则前后统共也不用耗费很长时间。
而且也能合上那炸雷般的巨响。
可……所有的一切,已经被淹没在洪水之下,再也无迹可寻。
河堤决口,洪水会吞没一切,不论当夜炸毁河堤的是什么人,除非飞天遁地,否则他自己也都和那些无辜被洪水吞没了性命的人们一样没有逃生的机会。
授意的人不论是谁,执行者都必定是名死士。
能豢养死士的,就不是等闲之辈了!而且,火|药从何而来?千秋寿宴上出现了火|药,此处又一次出现,而且去年在白海的时候,也是曾有火|药的出没。
段铭承只觉得自己应该是隐约摸到了一条线,如果能够顺着这条线完整追下去的话,说不定能整个拎出一张巨网才对。
火|药这样的东西,大夏虽然也有,但总体而言并不如他当初在白海当做证物带回的那几桶海外而来的东西威力巨大,但如果炸开河堤的不是大夏的火|药,这样的东西又是如何从海关流入内地的?
并州距离京畿不远,也是人烟稠密的繁华地带,不仅仅是一马平川的土地肥沃,而在土地之下,更有矿产。
段铭承在星夜赶到并州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就已经将目标暂且锁定到了并州境内的三处矿场上。
两处铜矿,一处锡矿,段铭承果断决定先从锡矿入手。铜矿因为牵扯一个防止私铸的关系,素来朝廷都盯得紧,而锡矿却不然,相对于管束严格的铜矿而言,锡矿的矿场是更容易钻空子的目标。
然而他连夜带着飞羽卫赶到锡矿矿场位置的时候,原址处只有一个被淹没在水下的巨大矿坑而已。
采矿大多是露天挖掘,即便是矿洞也没办法太深,毕竟支撑不够容易坍塌,所以大夏境内的矿场多是仅凭人畜之力露天追寻矿脉向下开掘,往往会形成令人叹为观止的巨大坑洞,而现如今灌满了洪水之后,就如同无底的深渊一样,即便他随行的飞羽卫中有颇善水性之人,也根本无法潜入坑底。
段铭承一颗心攸然沉到谷底——这是最坏的局面!
矿场的工作是苦工,在其中劳作的除了部分被判罚劳役的罪徒之外,其余工人民夫都必定是身强力壮之人,在平时的时候,还可以通过户籍身份来区分是否良民,而这样的洪灾之下这些人不论逃往了何处,都可以冒充灾民轻松避人眼目。
毕竟没谁会追究灾民在洪水面前逃命的时候为什么不带户籍路引。
而且……‘灾民’也不一定就真的是灾民。
返回晋阳的途中,段铭承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身后欧阳小心的给他撑着伞,想要劝说头儿歇息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如今并州整整十二个区县尽数被洪水吞噬,举目望去一片汪洋,百姓浮尸遍野,农田庄稼尽数化为乌有,面对这样的场面,欧阳明白,他劝了也没用。
果然,回到晋阳城的段铭承第一道命令就是召见晋阳太守。
出了这样的人祸,晋阳知府已经畏罪投缳,在朝廷调派的钦差到达接管之前,太守便是最高的执行官员,安抚百姓,调集尚存的粮食物资救灾,配合周边州县排水泄洪,维持本地秩序防止灾民饿极了眼变成流寇,等等事项都必须要有人统管。
太守原本作为武职,许多事恐怕都要临时上马,毕竟知府已经自尽,太守就得全部顶起来,太守顾不到的地方,就只能由靖王亲自顶上。
而目前最为要紧的,一是收集粮食赈济灾民,二是必须要尽快设法引水泄洪。
并州境内原有的官仓尽数被水淹没,其中抢救出来的粮食十不存一,有限的粮食在整整一州的灾民面前完全就是杯水车薪,而临近其他未受灾地区的存粮却因为此处洪水未退而运不进来。
而且其余地区的存粮也并不多,秋收未至,今年的夏粮还在地里,而去年的余粮一年过去也有所消耗,毕竟去年的时候西北边关还未战胜,光是筹措军粮就不是一个小数字,各地的官仓此刻都是半空,只等秋收之后再行填补。
段铭承叹口气,现如今他抽不开身回转帝京,起码在朝廷钦差到达接手之前他必须在此坐镇,而帝京那边的动向,就只能靠着往来的密函提醒皇兄多加留意。
一是要紧盯灾民集结流窜,二是要继续在帝京之中追查那批番国刺客从何处弄得的火|药!
这两件均是要紧事,段铭承一回到晋阳城就提笔给段铭启写了密函,搁笔的同时心中其实不是不遗憾——
他的小姑娘一生只有一次的笄礼,到底还是错过了。
甚至他临行前特地跟皇兄那要来的赐婚他都没能陪在她身边一起聆听……只希望她没有恼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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