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皇后季晚彤未过门的弟媳妇,天子亲口赐婚的靖王妃,纪清歌身着素服到场的时候让不少女眷心中都是一沉。
再是喜爱素淡,今日也是命妇入宫觐见给皇后请安的正日子,所有人都按品大妆的时候,这个尚未过门的靖王妃就一身清淡,素面朝天的入了宫。
甚至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找不出来。
与人答话的时候也明显的心不在焉,还会偶有失神,不自觉的就眼眶微红。
各家的夫人太太有谁不是人精子,看到纪清歌这样的情状,心中全都有了数。
恨不得就在三个月前,这个商户女还因为飞入皇家人人艳羡,毕竟靖王妃这个无上尊荣的头衔足够惹得所有人眼红,可现如今……还没过门,就……一时间竟让不少人生出了人世无常的感慨来。
同时还不乏有人暗中猜测,这靖王妃是圣上赐婚,如今靖王殁了,靖王妃却还未过门,从天子的态度来看,却根本没有收回旨意的意思!
圣上痛失幼弟,若是真不撤旨,这元贞县主岂不是就只能嫁给个牌位守一辈子活寡?
曾经的靖王妃惹来过多少艳羡,如今的靖王妃就惹来了多少同情。
就连皇后季晚彤都叹息连连,吩咐宫人给纪清歌看了座,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却冷不防先将脸扭到一旁,一众贵妇看得面面相觑,直到皇后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才重新转回头来,看着纪清歌强笑道:“县主如今伤势可无碍了?”
“多谢娘娘体恤,臣女已经无碍。”
纪清歌今日入宫一身素淡,虽然没有明着穿白,却也相去不远,原本就窈窕的身形似乎愈发清瘦了两分,冬季袄子领口袖口厚实浓密的雪白狐裘镶边将她面颊衬得少了几分血色,而一侧腮边还带着一道细细的伤痕,虽然已经愈合,却因为刚刚结痂脱落的缘故,显得分外醒目,更衬得整个人都清冷苍白。
在场的命妇中有不少人在之前皇后寿宴上都是亲眼见了靖王是如何噙着笑意亲手给这姑娘送了茱萸的,现如今再见纪清歌,不由觉得时移世易,造化弄人。
心中除了惋惜,其实还有不少人在暗自猜测纪清歌入宫的目的。
天子赐婚的靖王妃,如今尚未大婚,就已经没了夫婿,若是圣上不收回旨意,这个才刚及笄的姑娘今后一辈子都会是‘靖王妃’。
这样的未来,纵然有天家供养一辈子吃穿不愁,也没谁会真的愿意。
毕竟是实打实的守活寡。
之前安国公卫远山据说已经为此事求见过陛下数次了,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但据传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
而今……莫不是这县主自己想要在皇后面前求得些许怜悯,帮忙劝劝天子,收回赐婚旨意?
不少命妇都心中暗自揣测的同时,眼光偷偷的在两人脸上来回打着转。
其实不说是她们心中揣测不定,就连皇后只怕都有着相似的想法,靖王段铭承与他兄长段铭启两人之间年纪相差了十几岁,几乎可以算是兄嫂一手带大的弟弟,季晚彤心中也是极不好受,对于纪清歌这个可以算作是未亡人的姑娘,默然了许久才勉强露出一个浅笑:“原本想着,可以与你姐妹相称,现如今竟……”
话音顿住半晌才重又开口:“你……你莫要忧心,回头再等过些日子,本宫寻个时机,劝一劝陛下……”
然而季晚彤话音未落,纪清歌却轻声开口:“皇后娘娘仁善,不过臣女今日进宫,是想与娘娘求一个恩典。”
皇后怔了一瞬,这才道:“你说便是。”
“臣女想在法严寺内做一场祈福法事,愿斋戒沐浴,诚心祈福,还请娘娘恩准。”
这一句出口,不少命妇心中都暗自叹息。
眼看快要过年了,谁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什么法事的?
还不是……不少人偷偷的互望一眼……靖王的二七快到了……
就算是平民百姓之家,头七和七七都是送亡做法事的日子,权贵官员更是看重此点,一场水陆道场会从停灵伊始直做到七七过后发丧下葬。
皇帝陛下兄弟情深,一时割舍不得,死压着不肯承认靖王已殁的事实,导致靖王头七的时候根本没人敢提做法事这件事!
可元贞县主到底是靖王的未婚妻,只怕心里是看不得靖王连个像样的丧事都没有,这才冒着触怒圣心的风险来求皇后……
有几个心地较为柔软的命妇不由也觉得鼻酸,掩饰着移开视线。
“你……”季晚彤良久才叹口气:“县主尚未婚嫁,大可不必……不必……”
纪清歌默然片刻,低声道:“总要做一场法事的。”
短短一语听得人心头酸楚,皇后更是连笑脸都挂不住,颔首准许了元贞县主的请求之后再也无心接见命妇,草草结束了这一日例行的问安。
出宫路上,也曾有人犹豫要不要与那县主搭讪,起码宽慰两句,但纪清歌却谁都没有理会,脊背笔直而又沉默的径自出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