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皇宫就像一个吞人的怪物,莹莹灯火也照不亮这座皇城的心。
惊鸿和翩若带着马车夫正在等着她,她先是给了带路的公公一些银子,然后上了马车,四下无人,情绪陪着马蹄的哒哒声开始纷飞,她吹熄了马车里的灯,睁着眼睛享受黑暗,而后无声的苦笑。
来之前还想过,会不会在哪一个拐角,高长淅就出现在那里,到时候他会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么?
如今出来了,也就死了心,也是,偌大的皇宫,她能走的也就那么几条路,若不是有缘分或者刻意为之,怎么可能遇到呢。
从宫里回来,全家人观察了两天曲望南,没看出她的异样,也都松了口气。
高长淅的大婚,对于皇子来说,到底是仓促了些。原本大婚之后的皇子都要搬出宫去住,但高长淅还未及弱冠,未封王,那王府也定然是没有准备的。
皇帝不知是不是对高长淅的愧疚,破格给他封了个瑞王,王府也选了地开始新建,在此之前,高长淅和何冉冉还是住在宫里。
封王大典也很是隆重,皇帝在荣华宫设宴,叶尽崖和叶无咎都去了。
众人围在高长淅身边敬酒祝贺,叶尽崖只是坐着闷头喝酒,他着实是心里不痛快,但也不能不给皇帝面子,他旁边坐的是荣国公。
荣国公听自己的夫人说了,自己的儿子肖想人家闺女,他倒是没有觉得叶无霜有什么配不上井绍予的,在他看来恰恰相反,他还怕叶无霜和魏国公看不上自己这没出息的儿子呢。
越这么想,看到叶尽崖他就越心虚,心虚之余,还想着要给自己的儿子刷刷存在感。
“怀远,怀远”荣国公井定山蹭到叶尽崖身边,还拍了拍人家的肩膀。
叶尽崖不明所以的看了他几眼。
“干什么?”俩人之前也是好友,荣国公这个人,文臣出身,但却是个爽快性子,平时和叶尽崖也玩得来,但平时哪像现在这样谄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一个人低着头喝酒有什么意思,来来来,我陪你喝。”井定山一边笑着一边举杯。
叶尽崖瞪大了眼睛,这什么玩意。
“别动手动脚,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小子要阴我,说,你到底想干嘛。”叶尽崖打了个哆嗦,这老小子这谄媚样子,让他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这话说的,我们好兄弟,我和你喝杯酒,还能有什么其他目的。”井定山嘴硬,但心里虚啊。
“你上次对我这么好,还是十三年前,想我女儿嫁给你儿子。”叶尽崖眯了眯眼。
“你这个人,真是不识好歹,不跟你喝了,我自己喝!”井定山装作生气的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心里其实在打哆嗦,这老头子,怎么记性那么好。他要是知道,我另一个儿子还在肖想你闺女,不知道会不会给我一拳。
“魏国公,荣国公,两位好久不见。”高长淅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井定山连忙起来,还顺手拉了下无动于衷的叶尽崖。
叶尽崖不慌不忙的也站了起来。
“还没有恭贺二殿下,不,瑞王殿下。”叶尽崖的声音不冷不淡,虽说不上热络,但也得体。
“瑞王殿下年纪轻轻便封了王,想来以后定是大有可为。”井定山连忙给叶尽崖找补了一下。
“多谢二位,长淅以后还要仰仗二位,请二位多多指教了。”高长淅面带笑容,一派作风还跟以前一样,找不出半分错处。
“不敢当不敢当。”井定山说完,脚下还踢了一下叶尽崖,让他也说话,别板着一张脸,这皇帝都看向这里呢。
“瑞王英明神武,足智多谋,我这样的老匹夫,也实在是没什么可指教的。”叶尽崖虽然是笑着的,但语气真的算不上好。
叶尽崖说完,井定山心里就翻了个白眼,外人看,可能只见叶尽崖笑对高长淅,但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井定山是听了个真切。
但高长淅也没生气,又客套了两句就走了。
叶尽崖和井定山看他走远,就又坐了下来。
“怎么,你今天这情绪不对啊?”井定山这时候倒是多了个心眼,叶尽崖虽然是个武官,但真不是个粗人,他叶家时代功勋,也是名门望族,礼仪规矩,也都是一等一的。
他又想到了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曲望南和高长淅的事情,不是说是误会么,难道?
“不会是....”他瞪大了眼睛。
叶尽崖看了他一眼,没回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第四十章
高长淅大婚的请帖还没到,曲府倒是先有了消息, 也难怪, 这一年,曲鸿峰也算是京城太太们话题中心的人了, 哪个夫人太太提起他不要骂一句。
当然这些和叶无霜无关,她可是什么都没做, 哦,不, 也是做了一点的, 算是推波助澜吧, 毕竟那么有渊源,总不好袖手旁观不是。
今天曲鸿峰给钱白梅买了这个, 明天给买了那个,以为做的隐蔽, 其实还不是都被人看在眼里, 这消息叶无霜经过几手传了出去, 虽说已经真假难辨。但巧就巧在, 钱白梅那股嚣张劲,总能帮她把这些消息坐实。
上辈子她深陷局中识人不清, 这辈子跳脱出来发现,那几位也不过如此。
在大晋,男人也多有妾室,但是做到曲鸿峰这样的,也实在是不多见, 普天之下,不说那些王公贵族,就是那九品小官,也都知道,妻才是一家主母,合该掌管中馈,除非这主母无德,犯下大错。但上辈子叶无霜就吃了人言可畏这么个亏,在曲鸿峰和钱白梅的有意误导下,外人都道她善妒,狠厉,视人命为草芥。
这辈子她总算把这个赖在她身上的污名洗掉了,如今也该让曲鸿峰和钱白梅尝尝这种滋味。
钱白梅生了个女儿,不知是不是她在曲鸿峰耳边说了什么话,作为庶女竟决定要像嫡女那般大操大办,这事不只是方静箩,就连方家都被惊动了。
方少府虽说官职不及曲鸿峰,但到底是个长辈,资历也比曲鸿峰长得多,而且曲鸿峰这一举动确实于理不合,他上门闹了一场,这才打消曲鸿峰的念头。
至此方静箩和钱白梅算是更加水火不容。
“也得亏是生了个女儿,要是生了个儿子,怕是这将军府都要由一个庶子来继承了,你说可笑不可笑?”这是许久才来一次的贺暖仪说的话。
自从上次宴会后,贺暖仪许久不来找叶无霜,叶无霜倒是找过她一次,被推脱了,于是也明白了,这怕是刻意回避。
她不知道原因,但想来想去,这辈子和贺暖仪也算是缓和了,想着再找机会,可没过几天,这贺暖仪好像又恢复的跟往常一样,来找她了。
贺暖仪躲着叶无霜,是因为她要个时间做心理准备。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和叶无霜并无情谊,但曾经说亲这事就像是一根刺,一直扎在她心里,让她忍不住多想,多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