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消息的几天里, 林玲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联系欧美最顶级的几家心脏病医院, 参谋一下陈淮南的手术方案。
克利夫兰、哈佛、牛津、英国皇家医学院这四家机构是目前公认的全世界最好的心脏病手术医院。林玲将陈淮南的心脏影像发送了过去。
等了三四天, 只有克利夫兰医学中心发来了回函:可以采取低温体外循环模式进行手术。
成功率有百分之七十。
当然,代价也很昂贵:三百万美元。
看着这个数字, 陈淮南笑道:“我治疗了这么多年, 从未有一个医生建议我去欧美做这种手术。看样子他们也知道:我这样的家庭根本负担不了昂贵的费用, 说出来也是白说, 还不如让我自生自灭。”
“这不是自生自灭,是给你一点治愈的幻想,再用现实抹煞去, 告诉你:治不起病只能等死, 岂不是更残酷吗?”
林玲自己就是个法医,她明白, 医院不光要救人,更要救心。
“你说得对, 是我太计较了。”
陈淮南望着窗外的月色, 他从未对富贵的生活有什么概念。但现在住在这栋四层楼的别墅里, 方才知道:有钱人,连卧室都靠月亮近一些——“朱珠, 你说,邵家会愿意出钱资助我去做手术吗?”
“一定会的。你自己也感觉到了不是吗?邵老爷子对你很慈祥。”
“但我和邵家毕竟没什么交情。”
“可邵老爷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不是吗?”
陈淮南收起了目光, 声音也低沉下来:“要是我不能治愈, 以后, 还请你多多照顾我母亲。 ”
“嗯,你放心吧。”
她不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你一定会康复,但是至少要让他没有什么后顾之虑。
目前,她只能寄希望于邵老爷子稍微给力一点,早点让陈淮南认祖归宗了。这样,才能让陈淮南得到足够的钱去做手术,去争取那一线活下来的希望。
而这希望无论多么微弱,她都要守得住。
***
两天后,邵书舫的弟弟邵书舷、邵书舸相继回到了国内。
邵氏三兄弟分别经营地产、外贸和保险业。每个人都是业界大佬。上一次三巨头汇合,还是邵家老太太去世的时候。现在邵家表面上无事发生,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邵家出事了。
还是出大事了。
这天一大早,邵书舫的保镖走进了别墅,说是邵老爷子想见一见胡兰芝,请她去医院一趟。
陈淮南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去,也要跟着,于是林玲也就跟着去了。
三人一起来到了医院,但邵老爷子只见胡兰芝一个人。
胡兰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玲就糊弄过去:“胡阿姨,里面的这位邵家爷爷的势力很大,可以帮你找儿子的。你务必要跟他实话实说。”
胡兰芝点了点头,为了找到亲生儿子,她也是拼了。别说是求人了,哪怕是给人跪下来也无所谓。
胡兰芝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胡兰芝有些失望,邵老先生问了很多问题,比如什么家庭条件怎么样,怎么给陈淮南治疗的,但是唯独对她找儿子的事情不怎么关心。
“你说,邵老爷子真的会帮我找儿子吗?”胡兰芝问她。
林玲也只好宽慰道:“邵老爷子是什么人物?肯定会说到做到。”
“对了,小淮他人呢?”
“刚才保镖把他叫进去了,邵老爷子想单独跟他谈一谈。我们先下去等他吧。”
说着,林玲就扶着胡兰芝一起上了电梯——她不太想让胡兰芝和邵家人靠的太近。毕竟在书中的后期,这位可是张玉兰和邵瑀成的报复对象。
这里是十楼,下到八楼的时候,电梯门开了。
先走进来两个黑衣的男人,看样子像是有钱人家的保镖,最后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皮草的女人。林玲只是多看了一眼这个女人,心就猛然往下一沉。
是张玉兰。
真是冤家路窄啊。
虽然隔着一睹陌生的人墙,但透过电梯玻璃门的反光,林玲可以看到,张兰芝的脸色瞬间煞白。
胡兰芝根本不知道,身后的某个女人冷冰冰地盯住了她。
电梯到了五楼,张玉兰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就走了出去,林玲亦没有打招呼。只是擦肩而过的时候,张玉兰忽然身体一倾,狠狠撞了她一下。
林玲扶住了墙壁,好不容易站稳了,装作什么情况也没有。
今天这一遭,就等于是双方撕破脸皮了,她站在了胡兰芝这一方,帮助了陈淮南认祖归宗,肯定要遭到张玉兰的记恨的,打招呼客套话什么的,也未免太虚伪了。
林玲不想再虚伪下去了,遂扶着胡兰芝走出了电梯。
门口正好有各个科室的导航图,林玲看了看,八楼有血液科,五楼是化验处。
***
“爸。”
张玉兰走进了病房,手臂上还摁着棉花团。
她刚刚去做了抽血,目的就是为了和眼前这个年轻人做亲子鉴定。
床头的柜子上, 有一束康乃馨,鲜艳的明黄花朵给白色背景的病房点缀了一抹温馨的暖色。
张玉兰就靠着这康乃馨,坐下,头连抬也不敢抬。
而陈淮南紧紧盯着她看,一种莫名复杂的情绪,充斥了他的整个胸膛。
按道理说,他们本该是一对母子,可是因为张玉兰的贪婪,导致了他和邵瑀成两个人二十四年的悲剧。
邵书舫咳嗽一声,他的口气寒冷:“玉兰,不抬起头来,看看这个人吗?”
“爸……”
张玉兰还是不敢抬头,好像头顶上压着千钧担子。
但邵书舫仿佛不认识她这个人似的,淡淡道:“玉兰,你先好好看看这个人,再想想看——要不要喊我这一声爸!”
张玉兰的心一下子掉到了冰点。
她青年守寡,为了给凌云留下一个儿子,就做了五年的试管。每一次试管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吃药,挂水,打针,做造影,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怀上了,又因为受.精卵太弱,中途胎儿的胎心停跳,于是相继流产了两次。
这两次流产,彻底摧毁了她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