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造孽药引(1 / 2)

隋末我为王 吴老狼 4571 字 3天前

在尚书台的官署门前踌躇了许久,裴仁基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提出了拜见左仆射裴矩的请求,这是裴仁基自打首告右骁卫大将军李浑谋反之后,事隔一年有余,第一次主动来到尚书台求见族长裴矩,但这也是裴仁基没有办法的选择,因为他的宝贝女儿裴翠云,已经住进了陈应良家中三天,至今都还没有回家的迹象。

受封光禄大夫的裴仁基官职品级是正二品,官拜尚书左仆射的裴矩官职品级是从二品,名誉上裴仁基的官职要比裴矩高,但实际上呢,裴仁基想要拜见裴矩也得和其他的普通官员一样,排着队轮流接受裴矩的召见,尚书台那些眼高于顶的记室书办和差役也没什么好声气,连杯茶都懒得给裴仁基上,裴仁基也不敢吭声。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一个五品官员从大堂出来后,大堂门前终于响起了有请光禄大夫裴仁基的声音,裴仁基不敢怠慢,慌忙整理了衣冠,匆匆上到大堂与裴矩见面,还不顾左右坐满书吏,抱拳向裴矩一拜到地,恭敬说道:“小弟裴仁基,见过族兄。”

“大夫多礼了。”裴矩的神情甚是平静,语气不冷也不热的说道:“公堂之上,大夫还是互叙职称为好,来人,快为裴大夫设座,放在上位。”

堂上差役答应,裴仁基却连连摆手,连说不敢,然后又小心说道:“兄长,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小弟冒昧,有一些话想与兄长单独叙谈。”

“大夫有话就直说吧,何必单独叙谈?”裴矩似乎公务正忙,一口拒绝了裴仁基的请求,裴仁基厚着脸皮坚持再三恳请,最后裴矩也实在碍不过闻喜裴氏的同族面子,便只得无奈的说道:“好吧,随我来。”

亲自把裴仁基领进了签押房,裴矩很不客气的直接坐到书案背后,顺手操起一道公文就看,裴仁基则亲手关上了房门,然后稽首跪在了裴矩的面前,连大气都不吭一声,更别说开口说话。裴矩则继续翻阅公文,就好象裴仁基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直到把公文看完,持笔在公文上做出了批示并且签名之后,裴矩才放下了书笔,很是惊讶的说道:“光禄大夫,你这是做什么?你的官职品级在我之上,为何要对我行此大礼?”

“兄长恕罪,兄长恕罪,小弟知道错了。”裴仁基连连顿首,战战兢兢的说道:“还请兄长看在同族份上,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的份上,宽恕小弟一次。”

裴矩笑了,微笑说道:“亏你还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亏你还有脸说这句话,背着我与宇文述勾搭,首告李浑谋反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

“小弟利欲熏心,小弟该死。”裴仁基哭丧着脸说道:“小弟贪图宇文述许诺的官职,做出了糊涂事,小弟糊涂,小弟糊涂做错了事,请兄长宽恕。”

“你贪图官职,就拿自家兄弟的脑袋当垫脚石了?!”裴矩终于发出飙来,重重一拍案几,铁青着脸喝道:“你知不知道,因为审不定李浑案,连裴蕴贤弟都差点被卷进去!他本来就因为不孝子裴爽背过黑锅,如果再卷进这种谋反案,会有什么下场?”(李浑案的第一任主审是裴蕴,但因为没有找到谋反证据,裴蕴未能审结,遭到隋炀帝训斥。)

“还有弘策贤弟!”裴矩又怒喝道:“李浑的儿子李敏,是弘策贤弟的将作监副手,你和宇文述为了拿到李浑谋反的证据,竟然唆使李敏的妻子出面密奏陛下,揭发他的丈夫和公公谋反,差点又把弘策贤弟牵连进去!他的祖父和你的祖父,那可是亲兄弟,也亏你下得去手!也只有弘策那样的滥好人,才相信你对他的解释,继续把你当做了亲兄弟!”

“为了一个右武卫大将军,你可以牵连两个同族兄弟,现在来护儿已经倒了,十六卫府第二人的位置已经腾出来了,如果宇文述再许你一个右翊卫大将军的职位,你是不是还要把我全家一百多颗脑袋拿去,给你做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裴仁基早就改单跪为双腿跪地了,连连顿首,全身冷汗淋漓,小声只是哀求裴矩原谅,裴矩却是越说越气,又怒道:“还抱怨我们不提拔你,你自己说,我们没给你机会么?董纯被捕后,我们没有举荐你去担任彭城留守,给你立功升官的机会?”

“是你自己怕苦怕累,怕去接那个烂摊子,更怕重蹈董纯的覆辙,自己不肯去,应良侄子一声不吭的接过了那个烂摊子,辛辛苦苦的干得好了,升官了,你居然还有脸去眼红他!你自己说,你当时如果在青徐战场稍微有些表现,现在还至于是这样么?!”

“还在背后抱怨什么,连云定兴那个马屁精都能出任左屯卫大将军,你这个当世名将的唯一实权只是虎贲郎将!”裴矩又拍着案几喝道:“你自己说,你的表现及得上云定兴吗?”

“那个老不羞是马屁精怎么了?他就算被发配到了少府,也照样把本职差使干得漂漂亮亮,监造的兵器甲仗连皇帝陛下都赞不绝口,给宇文述争了多少脸面?知道自己不懂军事,可以不远千里到谯郡去找孙子辈的陈应良不耻下问,拼命学习用兵打仗重用陈应良送给他的军事人才,那怕再小的贼乱也不辞劳苦亲自去督师平定,踏实做好每一件本职差事,一点一点的积攒功劳往上爬!这样的人,别说宇文述会不吝提拔,就算是我,我也会尽力提拔他!”

“和那个马屁精相比,你就是一摊扶上不墙的烂泥!亏你还有脸嘲笑他只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亏你有脸还在背后抱怨我和裴蕴贤弟不拉你,你自己不争气,我们怎么拉你提拔你?!”

裴仁基干脆以额贴地,汗水滚滚的只是哀求裴矩息怒,表示自己已经知错,决心悔改,恳求裴矩给他一个机会。而裴矩发泄了一通后,怒气也多少有些消散,这才喝道:“说吧,找我什么事,我前面事还多,有事直说。”

“小弟想恳求兄长出面,替小弟化解与应良贤侄之间的矛盾误会。”裴仁基颤抖着说道:“或者,请兄长发一句话,让应良贤侄把我的女儿送回家中。”

说罢,裴仁基又赶紧补充道:“小弟也知道,这样的事本不应该劳动兄长大驾,但小弟实在是无计可施了,翠云离家出走,住进了应良贤侄家中,这件事不知为何传遍了东都全城,小弟去找弘策,他也一直不肯见我,小弟无计可施,只能来求兄长开口,也来恳求兄长宽恕小弟之前的糊涂过错。”

裴矩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小事发火,还又问道:“你的女儿,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住进应良侄子家里?”

“她……。”裴仁基犹豫了一下,这才硬着头皮说道:“她不懂事,听说应良贤侄蒙难,要我出面营救贤侄,小弟得到过兄长教诲,加以拒绝……。”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还不打算对我说实话?”裴矩冷冷的打断。

胆怯的抬头,见裴矩的脸色冰冷凶狠,裴仁基的声音重新开始颤抖,问道:“兄长,你已经知道了?”

“弘策贤弟告诉我的,他不肯见你,也是因为对你伤透了心。”裴矩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还可以明白告诉你,弘策贤弟是从你女儿口中知道事情经过的,应良侄子阻拦不及,就又恳求弘策贤弟不要把这事告诉我,免得我也跟着伤心生气。应良是外姓不假,但是说到对我们闻喜裴氏的维护,比你强出百倍都不止。”

“兄长,小弟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答应萧怀静啊!”裴仁基的声音都带上了哽咽,赌咒发誓道:“萧怀静是唆使小弟对应良贤侄落井下石不假,但小弟真的没有应诺他,小弟还准备把他赶走,翠云却突然冲了进来呵斥我,我拉不下脸面,这才借着酒劲打了她,小弟真没有陷害应良贤侄的意思啊!”

“好事做多了,连你女儿都不肯相信了,是不是?”裴矩冷笑着嘲讽,裴仁基不敢接口,只是继续低声求饶,裴矩又哼了几声,这才说道:“去见弘策吧,就是我让你去见他的,他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见你。至于见面后如何负荆请罪,是你自己的事。”

裴矩的面子在大隋朝廷里还真没几个人敢不给,裴仁基闻言后顿时松了口气,赶紧连连顿首道谢,再提出告辞时,裴矩却突然心中一动,忙喝道:“且慢!你刚才说什么?你的女儿离家出走,住进了应良侄子家里,这件事已经传遍了东都全城了?”

“回禀兄长,确实如此。”裴仁基赶紧顿首说道:“也不知道是那里走漏了风声,这件事已经在东都城里传开了,小弟也成了皇城里的笑柄。”

“是不是你家里有什么人走漏了风声?”裴矩追问道。

“不可能,小弟自信家教还算严格,家里人不敢胡乱嚼舌头。”裴仁基回答,又道:“或许是应良侄子那里不小心漏风,但小弟绝不敢怪他。”

“放屁!”裴矩骂了一句脏话,怒道:“应良侄子正戴罪在身,怎么可能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事?给外人找把柄整他?这件事摆明了是萧怀静干的!这都看不出来,蠢货!”

“萧……,萧怀静干的?”裴仁基的脸色大变了。

“当然是他干的,这时候应良侄子身上脏水越多,对他就越有利!”裴矩没好气的喝道:“这么做,还可以让你陷入难堪境地,引诱你对应良下黑手,一箭双雕你懂不懂?”

“萧——怀——静!”裴仁基的额头上青筋开始暴跳了。

“你别急着去见弘策贤弟了,先去见萧怀静。”裴矩飞快吩咐道:“去告诉他,你来求我原谅,被我赶走,在他那里借酒浇愁,然后把他下一把的打算弄清楚,再告诉我。”

裴仁基赶紧答应,裴矩则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道:“别说我是对应良侄子偏心,我也不怕明白告诉你,应良侄子是为了替我做事,才不幸被来护儿牵连,我也得防着萧怀静和他背后的人往我身上泼脏水。这件事干好了,我可以考虑宽恕你,你如果还是执迷不悟,到时候再想求我宽恕,我就是想再宽恕你,也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

有了家主的这番交代威胁,裴仁基这次终于不敢再耍花样,离开了尚书台后,马上就无比老实的跑到修行坊去见萧怀静,结果也与在尚书台截然相反,裴仁基在小萧国舅府上受到了无比热情的接待,小萧国舅不仅亲自把裴仁基请进了后堂设宴款待,还安排了好几名的美貌侍女侍侯裴仁基饮酒,对裴仁基极尽礼遇,敬若尊长。

到底是在官场上厮混了几十年,政治智商虽然有些偏低,但最起码的官场演技裴仁基还是有点,坐在席间一直都是长吁短叹,满面愁容,小萧国舅见了当然要见缝插针,好心打听裴仁基是为了何事烦恼?裴仁基则按照裴矩的指点,说自己刚才去了尚书台拜见裴矩,结果却被裴矩赶出了门外,小萧国舅听了当然是心中狂喜,脸上无比惊讶的说道:“怎么可能?裴左相怎么能如此对待你德本兄?你和他,可是同族兄弟啊?”

“还不是你害的?”裴仁基叹了口气,道:“那天我那不孝女儿,和我闹翻了以后,就住进了陈应良家里,还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给了陈应良,陈应良又把事情捅到了族兄那里,族兄就勃然大怒了。还有弘策,也和我绝了交。”

满脸难以置信的惊讶了几句,小萧国舅又乘机煽风点火道:“德本兄,恕小弟直言一句,你这几位同族兄弟,对你的态度,似乎远没有对陈应良那么重视啊?一个十七八秆子打不着的外姓侄子,把他抬上右武卫大将军的重职就算了,竟然还为了这么一个外姓旁支与你绝交,把你赶出门,这还能叫同族兄弟吗?”

裴仁基不答,只是一个劲的喝着闷酒,小萧国舅用眼色示意侍女尽力给裴仁基灌酒,待到裴仁基逐渐酒力不支时,小萧国舅才神秘兮兮的对裴仁基说道:“德本兄,有个消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到——据小弟所知,今天有一道弹劾陈应良的奏章送到了陛下面前,奏劾陈应良在杨玄感叛乱及北上平定汾水贼乱时,曾经两次擅自提高赏格,收买士兵,意图不轨。”

裴仁基停住喝酒动作,盘算了一下才问道:“陛下看到奏章后,是什么反应?”

“当然是勃然大怒。”小萧国舅微笑说道:“此外,昨天也有人上表弹劾来护儿,弹劾他在攻入平壤之后,约束军队不力,纵容士卒大肆劫掠,导致高句丽贼军乘机反扑,将来护儿杀得打败,被迫放弃几乎得手的平壤城。这件事以前虽然也有人提过,但是这一次,陛下见了之后,同样是龙颜震怒,责令有司严查。”

“就只有这些?”裴仁基追问道。

“暂时只有这些。”小萧国舅微笑说道:“不过德本兄放心,有人开了头,自然就有人会帮腔,时间越长,弹劾陈应良和来护儿的奏章就会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