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忙认罪,抬眸看见皇帝脸色惨白,扶着额头,紧接着太医便进来了,为皇帝诊治一番,说是忧思过多,气血不通,加上睡眠不好,才复发了头疼病。
皇帝摆摆手,让武官退下,把钟允也赶走了,对太监说:“摆驾梅园,去柳贵妃那,让她给朕揉揉。”
近日夜里,只要一合上眼,他就会梦见前朝太子,梦见他那皇长兄死而复生,问他索命。
钟允去了寿安宫,准备去看看太后。
往日只要他来,寿安宫的大门是随时为他打开的,今日却被张嬷嬷拦住了:“世子,太后说今日身子不适,不想见人。”
钟允忙问:“可请太医瞧过了?”
张嬷嬷只好说:“世子没听出来吗,太后只是不想见世子。”
钟允:“太后是如何说的?”
“太后说,”张嬷嬷按照原样把太后的话重复了一遍,“让那狗东西把琇琇给哀家带过来。”
钟允听完这一顿骂,又在寿安宫门口等了一会,太后半点没有心软,让他吹了好一会冷风。
内殿,太后咳了几声:“走了吗?”
张嬷嬷答:“没有。”
太后又捂着帕子咳了几声,低头看见帕子上落了一口血,习以为常地换了只干净的帕子:“哀家这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哀家最近总爱做梦,梦中见了太子,黎王,还有太子妃,太子妃的父亲顾大将军,一大家子人,热闹极了。”
“太子妃又调戏太子了,她是将军之后,虎得很,用一根长矛挑太子的下巴,太子啊,我儿,脸都红了。”
“哀家,想他们了。”
张嬷嬷回忆起往事,心里难受:“太后,您别这么说,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太后让人把带血的帕子收起来藏好,又补了妆,换上一身雍容富贵的衣裳:“叫小允进来吧,见一面少一面。”
钟允在宫里陪太后说话,用了午膳,被太后骂了一顿,下午回的王府。
他从王府大门进去,转头看了一眼守卫,却不说话。
守卫赶忙摸了下自己的脸,疑心自己脸上有饭粒子。
赵安无奈,出声问守卫:“世子妃回来了吗?”
守卫收回在自己脸上乱摸的手:“世子妃今日未归。”
赵安:“可有信使送信?”
守卫摇头:“没有。”
钟允回了房,不一会儿又去了刑部,一直忙到晚上才回来。
他走到王府大门口,转头看了一眼守卫,守卫这次懂了,汇报道:“世子妃今日未归,也没有信使来信。”
钟允一言不发地回了房,晚膳时分,随从从大门外跑进来:“世子,世子,世子妃回来了!”
钟允闻言,猛得一下从椅子上坐下来,他刚一把脚步迈出去,又停了下来,坐回椅子上。
他拿起手边的一本书,一边低头看书,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院门打开,有人进来,他从书上挪开眼,转头看着她。
她身上穿着三日前的那个下午,她去刑部给他送点心时穿的衣裳,头上的发簪换了,粉色的梅花换成了白玉兰花。她渐渐走近,他才看清楚,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十分憔悴,眼睛微微肿着。
她把自己弄成这样,定是伤透了心,她再怎么气他也不当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
一直到她推开书房门走进来,他才像刚看见她一样,将手上的书往桌上一放,面容如往日一般冷峻:“你还知道回来?!”
他想她应当像以前一样,过来坐在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跟他撒娇卖乖。
他甚至在她走进书房前偷偷把椅子往后挪了挪,腿微微向外,好方便她坐上来。
她看起来瘦了很多,等她坐过来,他要好好掂量一下她到底瘦了多少,让厨房做她爱吃乌鸡参汤,汤里不能放姜,不然会辣到她。
他怔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记下了她的喜好。
是从她每天起了大早陪他在院子里练箭,笑着说夫君的箭术天下第一开始的,还是她亲手给他缝了那件苍蓝色绣鹤文的大棉袄,还是冬至夜的烟花下,她答应要跟他好好过日子,还是无数次在床上,她娇声喊着他好夫君好哥哥。
还有很多次,在书房里,他坐着看书,她调制她的胭脂水粉,窗外进来的风吹得她裙摆微动,她抬眸,冲他微微一笑。
此时,她停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不再往前半步,他尴尬地收回自己的腿,心里没由来得慌张起来,起身时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书,书又碰到花瓶。
“砰”的一声,花瓶落在地上碎了,那束被他用胶水粘好的重瓣梅花躺在一片碎片中,被花瓶里洒出来的水浸湿,显得十分狼狈。
钟允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梅花,手指被瓷片划伤了也没察觉,他抱着那束花,往前走了好几步才走到她面前,将花往她眼前一递,语气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讨好:“你跟本世子认个错,本世子不追究你离家出走的事。”
她没接,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抬眸,狠狠盯着她的眼睛,她若敢说出和离两个字,她若敢说出和离两个字,她若敢。
他手上没有剑,也没有匕首,捡花时也没顺手拿一块瓷片,不过没关系,她的脖子那么细,他只要轻轻一拧,就能把她的脖子拧断。
他看见她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他迅速打断她:“你看这束花,是不是很漂亮,是本世子在郊外摘的,它开得多鲜艳。”
江琇莹垂眸看了一眼,那是一束极其罕见的重瓣梅花,花瓣已经泛黄发灰了,并没有多鲜艳。
钟允又要伸手去抓江琇莹的手腕:“你瞧,外面的雪下得多好看,本世子带你去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