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被孙元磊查出来太子妃当时没有死,还怀有身孕,皇帝多疑,结合世子的年龄,很难不怀疑世子就是前朝太子遗孤,正统的真龙天子继承人。
钟允对赵安吩咐道:“把孙元磊去过王杨庄的消息放给当年负责暗杀的人。”
赵安便明白了,世子是想让这帮人狗咬狗。
要说谁最不想被人知道太子妃根本没在暗杀中死掉,便是那位负责暗杀行动的人了。
那人用一句假尸体谎报消息,倘若被皇帝知道,便是杀头的大罪。
赵安:“可,当年暗杀的人身份隐藏得极好,不知是谁。”倘若被黎王或者世子查出来是谁,那人现在必然已经死了。
钟允:“那便把这个消息放给朝中所有人,那人隐藏其中,听到了,自然会有所行动。”
赵安:“是。”
他领了命,没有立刻走,犹豫了一下说道:“昨天夜里,顾少爷知道将军府失了火,又哭又喊,说要出去杀了那狗皇帝。”
将军府那场火烧得蹊跷,既是憧憬顾将军的人,不会如此不当心,把整个将军府都给点了。。
前几天,顾家忌日,很多人趁着天黑,带着花束纸钱去将军府祭拜。天一亮,禁军去搜查,将围在将军府外头的花束扫走,那些白色黄色的花,堆集起来像一片花海。
这刺激到了皇帝,便一把火烧了将军府,让那些追随顾将军,相信顾将军冤屈的人无处祭拜。
不光如此,前几日,皇帝还杀了一个小官,只因为这个小官的名字里有个瑛字,跟顾瑛的瑛,是一个字。
皇帝对前朝太子妃的母家忌惮至此,草菅人命杀人放火。倘若被他知道,太子太子妃在这世上还有遗孤,结果可想而知。
钟允迟早要把皇帝杀了,但杀一个皇帝,尤其是杀一个多疑怕死的皇帝,不是这么容易的。
他一直在部署,丰满自己的力量,等待一个最成熟的时机,取了皇帝狗头,献祭在太子太子妃和顾家坟前。
孙元磊能查到王杨庄,这在他的预料之外。
也让他意识他,黎王府已经不再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钟允去了一趟凝风轩,顾瑛一看见他,跑过来,让他把他放出去,他要去将军府门前看看。
那儿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他记得后院的那口井,每到夏天,奶奶会将水果放在竹篮里,放在井水里冰着,他们玩累了回家,能吃到最新鲜好吃的水果。
还有院子里那棵长了上千年的大树,假山后面小洞里跑出来的黄鼠狼,河里游来游去的小虾,哪怕是石缝里长出来的一棵小草,都是郁郁葱葱,最鲜活的。
钟允把顾瑛摁在椅子上绑了起来,面色沉冷:“你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被烧焦的将军府外头埋伏了许多皇帝的亲兵,等着顾瑛自投罗网。
钟允被顾瑛吵得头疼,很少见地凶了他一句:“现在给你一把刀,你敢去杀了皇帝吗,敢吗?!”
顾瑛早已经被两年前那场屠杀吓破了胆,他现在连杀一只鸡都不敢。
过了许久,顾瑛终于安静了下来,钟允给他松了绑,疲惫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盯着院子里的一丛梅花出神。
顾瑛看着钟允,问道:“表嫂要跟你和离?”
钟允没说话,斜靠着椅背,浑身好像脱了力一般,既没力气说话,也不想说。
顾瑛见钟允的情绪比他还差,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钟允面前:“你可千万不能放表嫂走,你还没带表嫂去咱们家长辈坟前祭拜过。”
“倘若姑姑、姑父知道你娶了个这么好的妻子,一定会很开心。”
“还有爷爷奶奶,以前奶奶问你,长大了娶几个媳妇,你说不娶,一个都不娶,要跟自己过,把奶奶气得要打你头,你把表嫂带过去,奶奶肯定很高兴。”
顾瑛说了一大堆,钟允一直没说话,从凝风轩出来,直接去了书房。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很久。
江琇莹在库房里看着自己这几大箱行李,思考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运出王府,听见院子外面有声音。
悦瑾去看了回来说:“小姐,是三辆马车,估计是王府其他人用来拉东西用的。”
江琇莹走到院子门口看了看,打量了一下赶马的人,倘若这些是外面的人,多花些钱就能收买,把她的行李混进王府的货物里拉出去。
很可惜,赶马的人腰上有黎王府的标牌,这些人是无法收买的,她前脚刚一说,后脚钟允就能知道她要假死逃跑。
这时,钟允身边的一个随从走了过来:“世子妃,世子请您去书房说话。”
江琇莹心里诧异,往常这个时间,钟允应该在刑部。
她一边往书房去,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假死计划被他觉察了,边走边将假死药往袖子里藏了藏。
要是被他发现,她就走不了了。
他一气之下说不定会连她身边替她跑腿办事的人一同软禁了,她以后就更难跑了。
到了书房门口,江琇莹敲了下门,听见里面传出来一句沙哑的声音:“进来。”
她从来没听过他的声音沙哑成这般,像行走在荒漠,许久寻不到水喝。她也从来没见过他憔悴成这般过,他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渣,眼神透着疲倦,看着她时,不似前两日的锋利和霸道。
江琇莹停在书桌前,怕被他看出来她的假死计划,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世子找我来,是为何事?”
钟允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她穿着一件水蓝色衣裳,裙摆绣着白色的水仙花,锦带勒得细腰盈盈一握,垂眸又抬眸间,仿若黑暗夜空亮起的星光,照亮了这一屋子的暗淡。
他喜欢她的模样,不喜欢她看着他时,眼里的疏离和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