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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偏袒 “你为何要偏袒他?”

今秋的生辰宴本就是太后拿主意替皇帝操办的。就算旁枝末节交由底下人去处理, 但名义上是太后主事,若果这期间发生什么意外,不说扫了她的面子, 届时也将扫了皇帝的兴致, 扫了皇家的威仪。

得知妙观斋有人暗中滋事,损毁演出戏服导致原本安排好的戏目极有可能上不了台,太后大为震怒,若非信王先她一步派来纪贤,她定要奏请圣上下派大理寺卿纠查真凶。

只不过现在纪贤来了,一来就是下马威,还把容从半数的负责权接管了, 太后气焰一消,不好再去发作什么。可这毕竟还是由她主事的宫宴,完全不过问那是不可能的。

白日她让容欢去妙观斋, 是怕原本安排好的戏目会因这场意外出变故。不过容从她一向是放心的, 他的应对能力太后自也信得过, 随着遣去打探情况的容欢回去报过喜, 太后总算能够松一口气。

心神一放松, 太后也就有了闲暇之心去同情戏服被毁的苦主。于是她又差了容欢去传旨,本意是想赏点什么, 安抚人心。

可太后原没打算再让容欢去, 是容欢自告奋勇把这差事接下了。结果他这一去, 赏没下放,竟先把人给打了。

此时月朗星灿, 宫苑楼廊才刚点烛,华灯初上,妙观斋的戏台上下人还未散, 三三两两围聚在大观台。容欢带人来时排场很足,手下三五太监膘肥体硕,汹汹而至,远远看去不像是来宣旨赐赏的,反像是来找麻烦的。

容欢既然领了太后懿旨,那自然是来给赏的,只不过他给的方式比较特别。

今夜他一入门就点了关山班的狼面少班主来领赏,旁的谁都不能接。饶是他态度嚣张,委实令人不痛快。可这毕竟是太后的赏赐,总归也是一种心意、一桩好事。山狼班主在班众簇拥之下规规矩矩出来领赏,人已经痛痛快快跪下了,容欢却并没有干干脆脆把赏给出去。

原因是太后赏赐,那是无上光荣,接的人合该感恩戴德,三拜三叩那都是少不得的礼数。容欢又言,他不光要跪下来磕头谢礼,还得揭了那张狼面,否则不以真面目示人则不够虔诚,天知道罩在那张面具底下的到底是人还是真的畜生。

这话明摆着就是挑事,任谁都能听出那个味儿。更何况他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骂人,关山班里有的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听之下哪兜得住,当即站出来指着他的鼻孔要骂人。

这一骂出声,容欢宛若瞌睡来了枕头,二话不说向前伸腿,当场往对方身上蹬去一脚,直接把人撂翻了。

当时在场的人都傻眼了,那被踹的人甚至还没爬起来反击,容欢竟是一声高喝,指使手下绑人上刑。戏班里的其他人彻底不依了,他们本是欢欢喜喜出来领赏的,先动手的也不是他们,怎么到头来反成他们的错呢?!

温浓赶到之时,场面一度惨不忍睹。

关山班虽人多势众,但到底是忌惮容欢的身份,再加上有少班主竭力制止,几乎不敢动真格。可容欢这边却不同,他统共就带了五个手下,这五人却不同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一般太监,他们均是宫中人见人惧的司刑太监,下手狠毒,有的甚至比宫廷禁卫还要力大无穷。

这些人没有戏班人的顾虑,打起人来又凶又狠,更甚者有容欢刻意纵容,分明就是要他们痛下狠手。

妙观斋的黄总管正在边上吊嗓尖叫,可双方互不相让,他怎么喊都喊不住。

这些日子以来斋中遇事不断,数度迸发的□□味烧得他焦心焦肺,黄总管已经提心吊胆守了好几个月,就盼着过完生辰宴能尘埃落定,万事皆安。

可这都已经没剩几天了!他千防万防,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打起来的不是曾经闹不和的秦家班和关山班,而是因为容欢这根搅屎棍!

黄总管既不能放任关山班出事,却又不敢出面去扛容欢,心里又气又恨。急乱之际,他眼尖瞥见一抹身影,立刻向她挤了过去。

周遭围满了看热闹的,温浓一时挤不进去,期期艾艾间就见黄总管正冲她挥手:“阿浓!”

温浓闻声,立刻凑过去接应:“黄公公,这里怎么闹成这样?”

“甭提了,真要被小容公公害惨了!”黄总管抹了把汗,见她独自一人,劈头就问:“容总管呢?”

“师傅没来?”温浓被他问得也是一呆,“我接到消息就直接往这边赶了,没见到他呀……纪总管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没人知会他吗?”

“晚间信王殿下有事传召,把他喊走了。”黄总管苦不堪言:“容总管今早把事对接给纪总管之后就走了,说是奔波一宿身子乏了,没事别去打扰他。我这回见实在镇不住小容公公,已经派人去请了,可到现在还没来呢!”

不怪乎容欢能闹得起来,但凡这两位有一人在场坐镇,都轮不到容欢瞎蹦什么妖蛾子。

“你说怎么办?怎么办?容总管不在、纪总管也不在,没人治得住小容公公的!”黄总管两眼昏黑,颤声低喃,一副随时窒息的焦虑状:“完了、这回我真要完了……”

他用力扣住温浓的手臂:“阿浓,快想想办法呀!”

温浓匆匆扫过那张恐惧的脸庞,仓促的目光紧接着穿越人群,定在闹事的罪魁祸首身上——

她心中提气,凝着面色挤了上去。

事起容欢,他的手下还在动手,即使关山班无意滋事,如此纠缠不休也被惹急了。几个武生不顾少班主阻拦,反手就是一拳。他们不动手则己,一动手可全是练家子。拳头无眼,可容欢非但不躲不避,好似就等他们动手了,好让他拿着把柄一样。

少班主看得分明,他挤身在混乱当中:“我等不曾得失于你,你为何要这般针对我们?”

容欢拨开手下的防护,啧啧笑称:“我也不针对你们,就是要你摘下面具,这有多难?”

少班主声色冷沉:“你我无冤无仇,可你却要句句刁难,不由分说动手伤人,难道这还不是针对?”

“你要这么说也行。”容欢无所谓地耸肩,满是轻蔑:“我不过是提前让你知道——”

“——什么叫做不自量力。”

“你若执迷不悟,那我也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咎由自取。”覆在钿铜狼面之下的双目深不见底,焰火跃动映现出眸底的凶煞之意——

说话之间,一度栩栩如生的狼面仿佛幻化成真,灰仆的大衣成为他浑厚的狼皮,在跃跃跳动的烛火当中显现一匹彪悍精壮的头狼,伺机而动,随时都将伸出它的爪牙撕烂容欢脸上的那层皮。

容欢双眼微睁,狼的幻影在他眼前逐渐涣散,取而代之的是狼面男子如电飞快的奇袭。他受惊地后退一步,才注意到保护他的人竟都被撂倒了,而眼前充满杀气的人五指一指,似乎就能轻易掐断他的脖子。

不知被什么磕绊一下,容欢踉跄地跌在地上,就在对方即将扼住他的喉咙之时,一道清亮的嗓音破空划入,惊醒了面对面的两个人——

“大胆!”

容欢看见近在眼前的那只手因为声音的出现而僵滞,与此同时他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转移。随着肇事本人双双停顿,其余人等纷纷都将目光转向怒气冲冲提裙而来的温浓。

温浓顶着在场每一个人的注目礼也不怕,她谁也不看,笔直朝向山狼班主与容欢所在位置走上去,然后一个拐弯,护在容欢身前,面色冷硬地与山狼班主对峙道:“大胆狂徒,你想对他做什么?”

不光其他人意外,就连容欢也为了愣了一下。

恐怕山狼班主根本就没想到最终站出来阻止这出闹剧的人是她,更没想到的是她言下之意竟要回护一个这样的人:“是他,先动手。”

周遭一片附合,忿忿指出是容欢挑事在先,先动脚的人也是他!

温浓无视身遭忿懑一片,冷声开口:“宫中滋事,本就不妥。尤其你们关山班三番两次惹事生非,你们是不想上台,还是不想活着出宫?!”

这话就是定罪,明明惹事生非本不是他们,可事因他们而起,就成了他们的过错。关山班的人万万没想到这平日里相处挺和气的小姑娘竟这般蛮不讲理,又气又怒,可就算心底再不舒坦,百姓都是怕官差的,他们知道进了这个宫门,生杀予夺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