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鲁氏狐媚,仗着昔日与信王有点情谊,她的儿子方能得以受到扶持,母凭子贵成了今日的鲁太后!可那本不是她应得的,她以龌龊的手段得来天下之母的位置,她不配!

刺客欲杀鲁氏,是因为太妃们想取而代之。

没了这个女人,帝母或将落到她们的头上,届时天下之母受万人景仰,这才是她们真正想要的!

第45章 善后 温浓觉得,她跟陆涟青的关系隐隐……

一场浩难刚刚落下帷幕, 彼时日近黄昏,暮色沉沉,各殿烛火逐一点上。

檐上明月朗朗, 檐下宫闱戚戚。

太后行宫一片沉寂, 其中偏苑犹然。新舍与凌园就筑在那儿,凌园建得偏远,住的多是下等宫人与粗使奴役,没有主子招唤,入夜不得出来走动。新舍靠近主子行宫正偏二殿,占地更广、环境更佳,住得人理当品级更高, 就好比容欢与温浓都住在这,男女分隔两片,比邻而居。

容从则不同, 他是司事大总管, 统领整个永福宫, 深得太后器重, 这新舍便是当年太后入主永福宫时为他而筑。他有专属的院子, 占据新舍过半,只不过素日里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侍伴主子, 除了夜间回屋就寝, 几乎不曾用得上。

此时屋中上灯, 烛火摇曳,橘色焰火明晃晃地映在卧床的容从那张没有血色的面容上。

为他换药的医官刚走, 小宫女挽开罗帐,纡尊降贵的太后正伴在床前。窗前剪影恍恍惚惚,她微偻佝身, 神容憔悴,显然还未从白日里的惊吓中缓过劲来。

等小宫女退出去了,两眼空洞的太后这才将盯着茫茫罗帏的视线转回来,目光触及床前病色浓重的容从,凄凄泪水盈眶而落,一滴滴撒在床面的被褥上。

容从倚卧床头,他身上的刀伤不算太重,但也足够他疼上好一阵子。白日刚遭过大罪,既痛也乏,此时他半睁开眼,缓缓偏头瞥向床前掩面落泪的鲁太后:“娘娘,莫要难过。”

“哀家苦苦央他放过吾儿,可他不留情面,根本不听劝阻。”太后低声凄泣,悲恸不止,“他明知妙观斋中暗藏埋伏,却还拿我俩母子二人性命当作诱敌之饵。”

“信王根本不在乎哀家与皇儿的死活!”

自那日纪贤受命信王空降至妙观斋,容从就已经察觉个中异样了。这三天里纪贤调动宫中警备,明面上是为了稽查真凶,实则是为暗中布兵。容从甚至怀疑,关山班的戏服被剪极有可能出自信王的手笔,否则岂会招来名目顺理成章安插人手,把纪贤送进斋里?

这几日容从借故退居二线,美其名曰让贤,实则是在暗中调查信王究竟打算做什么。直至开宴容从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曾尝试与纪贤周旋,也试图以太后及皇帝的安危做假设,希望能让信王改变主意。

可惜,信王根本不为所动。

太后耿怀在心,郁郁难平,是因为事发之前容从本有意报信,是陆涟青派来纪贤将她请走,打断了容从的劝阻,也扼断了太后的避祸之心。

今日是皇帝的生辰,这本该是和乐而美的一天,当初她力排众议邀请民间班子进宫献艺,作为母亲,图的也不过是让自己的孩子开心而己。

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变了、变了。以前的他明明不是这样的,可自从他去了阜阳回来以后,他就再不是过去的陆涟青了。”太后以泪洗脸,伏在容从床前泣不成声。

容从望着挂在墙头的罗帏:“此去阜阳山河万里,路途艰远险象环生,蛮夷之地不服王化,信王沉疴一身,又遭逢变故,当年谁都以为信王将会死在那处,不会再有归京之日。”

“多年过去,你说他又岂会一如当初?”

太后颤声喃喃:“可当初是他说会保我母子二人平安,他将吾儿扶上龙座,哀家以为在他心里一定还顾念着几分昔年旧情。”

“可他没有……”太后声未断而泪先落,“他说三妃及其外家皆是同谋,可贤妃断不会参与谋划行刺的。她心比天高,纵然瞧不起我,可她早已超然物外,她明明已经打算年后便入皇陵安渡余生,她又怎会还去策划谋反?”

“他分明就是恨先皇,就连先皇的妻儿子女、连我俩母子都恨之入骨!迟早、迟早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些话容从既不敢去回应她,也不可能回应她。陆涟青若非有恨,不会对先皇后如此残忍,残忍到令她九族死绝,无人幸免。可陆涟青若没有顾念旧情,那么他就不会选择扶起鲁氏,立她儿子为帝。

无论如何,今日陆涟青的作为确实是让太后寒了心。太后心有隔阂,忧虑已久,此时情绪崩溃,宣泄出来反而是件事。

太后哭着哭着,没有听见容从一如即往的安慰,立刻探起头来:“你怎么不说话?你别是有事,我这就让人把医官叫回来。”

容从看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摇头失笑:“皮肉伤而己,奴才没事,不要叫医官了。”

见他眼还睁着,嘴角还能扬起笑,太后心头一松,泪水晕了白日里精心勾出来的盛妆:“阿从,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

这话勾起沉入忆海之中的久远过去,容从眉心松动,他已有许久不曾听她说起这番话了。

可过去的日子太苦,彼此都不太愿意重新回忆。

容从转念一瞬,便将昔日种种沉于心底。如今他是真的累了,想好好歇息,可也不会拒绝太后难得的示弱与投好,他只是说:“娘娘,就算奴才不在了,你也还有小陛下。”

太后执拗道:“唯今这世上只有你待我是真心。”

“你说会陪我一辈子的,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是、是。”容从轻笑一声,他枕靠床头,缓缓闭上眼睛:“奴才遵命。”

*

自三妃及其外家人以谋逆行刺之罪被收入天牢,曾经盛极一时的三大外戚终究还是步上了当年皇后外家的后尘。与之同时朝廷即将在这一次迎来彻头彻尾的换洗,自此信王将奠定他垄断式的实权地位,再无人能令其动摇。

此时陆涟青忙于收拾三妃外家,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温浓自那天过后就再没机会见到他。不过她最近也挺忙,自经妙观斋事变之后,她算立了件功事,宫中地位高歌猛进,那日外廷还来了旨,陆涟青金口御令,破格提她为女史。

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要知道当初温浓入宫那一拨,有多少人家寻死觅活,正是知道这一拨进宫就是去当粗使奴役,什么盼头都没有。

哪成想眼下就有这么一人,距离上回采选宫女才不过两月,她从刚入宫的愣头娥一下子被拎到太后底下升了品,一跃就是二等宝瓶,如今转眼被提为御命女史,瞧这笔挺挺的升迁直线有多励志,哪个见了不羡慕嫉妒恨呢?

温浓被人慕了一圈,嫉妒的也不在少数。

许多人知道她是靠的什么上位,背地里指指点点居多,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温浓心里挺高兴的,她觉得这趟回去妙观斋没白跑,生死关头还跟陆涟青说开了。温浓觉得,自那以后她跟陆涟青的关系隐隐有了更进一层的关系,至于更进一层以后会怎么样,温浓自己也没想好。

生辰宴后,妙观斋被封了,听说领班太监黄总管被降了品级,最近被点到别苑当个扫洒太监,待遇大不如前,可脑袋没掉,温浓几次路过遇见他,都见他乐呵呵笑得挺开心。

当日上台表演的几个戏班子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活着的全被押进牢里听候问审,他们受关山班牵累,这场宫演搞砸了,以后京里恐怕再没大户人家敢听他们的戏。昔日与关山班最不对付的秦家班恨得牙痒痒,使劲说他们的不是,揭他们的老底。

原来戏服被剪那夜有人瞧见关山班里有人鬼鬼崇崇潜入库房,事发之后关山班的人反把脏水往他们秦家班上泼,当时秦家班主就觉得不对劲,可谁会怀疑他们临近生辰宴竟还敢自毁戏服呢?

说出去就连秦家班主自个也不信,如今知道他们是伪冒的刺客,秦家班主拍断腿好个悔啊,这才彻底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