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小皇帝闻言,架起怀里的陆虎问:“你会吗?”
陆虎喵他一声,小皇帝兀自点头:“陆虎比较外向不怕生,不过陆狮的确更内向一些,你说的有点道理。”
杨眉苦笑:“宫里一下子换了这么多人,别说御猫大人不适应,连奴婢都有点不习惯呢。”
小皇帝摆弄怀里的陆虎,被它一肉垫啪在脸上,整个咯咯直笑,不以为然说:“那你得习惯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换的。”
杨眉滞声,低眉垂眼:“可若是信王殿下总是这般频繁替换您身边的人,娘娘知道只怕不会高兴的。”
小皇帝笑意一顿:“可这事母后知道的呀?母后还赞同的。”
杨眉温声解释:“一次还好,可若是换的次数多的,难保不令人觉得奇怪……陛下身边总得培养几个信得过的亲信才行。”
小皇帝想了想,埋头继续摆弄陆虎的肉垫:“朕不需要培养亲信。”
“……”
杨眉失笑摇头:“您为一国之君,将来国事政务甚至后宫一些家务事总得有个信得过的人替您打点,就好比信王殿下身边的纪总管那样、还有娘娘身边的容总管那样……”
“兴许娘娘比您更着急呢,不然那日小家宴也不会跟信王殿下讨要纪总管了。”
也不知是否说到小皇帝的心坎上,杨眉见他停下脚步,低头垂脸,颇是丧气:“朕也不想令母后失望的。”
杨眉莞尔,弯腰柔声对小皇帝说:“您已经问鼎九五,谁都不及天下无双的您更值得太后娘娘感到骄傲。”
“您只是没想明白太后娘娘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己。”
小皇帝怔忡:“母后想要的?”
“您能够做到的,奴婢帮您……”杨眉神色温柔,盈盈握向他的手,就在那双柔荑即将握上之时,小皇帝怀里的陆虎大声喵呜,然后挣开皇帝的怀抱落地往外跑。
小皇帝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过去,双眼追着陆虎的方向:“诶?”
“你去哪里?等等朕!”
没等杨眉蓄势发力,小皇帝哼哧哼哧追着跑,头也不回,根本没有往下听。蓄力落空的杨眉不得不被迫中断,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赶紧追上:“陛下慢一点,等等奴婢……”
*
这时的温浓正因方周的出现大吃一惊,她低头瞥见陆狮踩着猫步主动靠近方周,终于意识到陆狮引她出来的目的很可能正是因为小方周。
也不知小孩儿猫在户外多久了,温浓赶紧解下袄衣往他身上裹:“是方周吗?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宫里头?”
“我不冷,你穿。”方周看上去不太有精神的样子,却并没有接受她的袄衣。不过温浓还是坚持把袄衣往他身上套,方周蹲着身子朝她投来一眼:“我跟师兄一起进宫的。”
师兄?温浓想到陆涟青曾提及方周与左大夫的真实身份,还想到这层真实身份背后所隐藏的新仇旧恨,不由噤声。
“当今太后召见众位师兄入宫觐见,据说是让他们进宫驱邪祈福。”
温浓愣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周指的师兄难道是:“你说的师兄是指东鸫观的公明道长?”
小方周仰起正经小脸:“你以为我指的是谁?”
原来是她想岔了,温浓干笑:“你原来不是跟着左大夫吗?我以为你是他的药徒,再不然也应该是他的师弟,可怎么现在却称道观的诸位道长作师兄?”
“左大夫是我师兄,公明师兄本来也是我师兄,只是后来乌鸫观没了,大家也都各自散了罢。”似是回忆到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小方周不禁流露出黯然。
生怕越说越戳他的痛处,温浓适时收嘴,细思之下发现哪里不对劲:“东鸫观诸位道长已经入宫了??”
小方周认真点头,温浓这才得知她这一觉压根不是睡过了一两天,整整五天都过去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也不知是病了还是病糊涂时陆涟青给喂过饭,竟也没觉得多饿。
可这一病病得不知天日,温浓就越发觉得有古怪。然而古怪之处在哪里,温浓却是怎么也说不清楚。
“不仅公明师兄进宫了,左师兄也来了。”方周的一句话再次吸引温浓的注意力,他瑟缩身子还打了个喷嚏,抱着陆狮相互取暖:“我就是为了躲他才藏起来的。”
“为什么要躲左大夫?”
温浓怕他受凉,想要拉他回寝宫去取暖,却被方周拒绝了:“我是背着他偷偷跟着公明师兄进宫的。”
“为什么要偷偷跟进宫?”温浓隐约觉出话里的不对劲之处,没想到方周板正小脸,竟是干脆果断地回答:“因为我要进宫刺杀皇……”
后面那个‘帝’没能吐露,就被温浓一把捂了个严实。
“你不要命啦?”确定四下没人,温浓拍拍胸口压压惊,拉过他来小声斥责:“这里是皇宫,这种话更是不能随便瞎说的!”
小方周拧着眉毛闭上嘴巴,只是表情看起来很不服气。温浓哪能想到这小破娃儿毛没长齐竟敢说要刺杀皇帝,还真被他混进宫,难道左大夫知道以后追进宫,知道方周藏着这种打算只怕吓都给吓破胆了:“难道公明道长也……”
“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其他人没有关系。”小方周义正辞严,“当初我是不知道郑宝宝就是皇帝,我要知道的话绝不会拼命护他。”
“……”那还真得庆幸小皇帝化名郑宝宝没说漏了嘴,温浓哭笑不得:“你傻呀,你是混在诸位道长一起进宫的,你不要命不打紧啊,可万一真被你给刺杀成功,他们全都要给你陪葬的呀!”
小方周却摇头:“不会的,信王会保护他们的。”
“皇帝若是死了,信王就能顺应天意如愿登基。你直管回去告诉他好了,他一定乐见其成,不会阻止我的。”
难道全天下的人都认为信王虎视眈眈想作皇帝吗??温浓很无语:“那小陛下呢?你们曾经患难与共,难道你真的那么讨厌他,恨不得他立刻死?”
小方周顶着与其稚嫩小脸不相符的苦大仇深:“他与我有血海深仇……”
温浓一巴掌往他脑门劈:“杀你亲人的又不是他,说什么父债子偿的全是狗屁好吗?!”
小方周抱着脑袋,也不知是伤心还是疼,眼眶里的泪水渐渐溢满,一滴两滴淌落下来。温浓本来还气的,可看正儿八经的小方周哭跟看天天嚎啕的小皇帝哭是两码事,后者看习惯了,前者掉起眼泪更让人于心不忍:“我不是故意凶你的,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可能像是风凉话,可你们还才那么小,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不应该影响你们的一生……”
“信王与今上的叔侄关系没你想象的那么差,他无时无刻不在盼望今上能够成才成器。太后为何能够请来公明道长入宫作法?还不是因为信王认同祈天证道之说?就是认可了今上的天子之身,咱们大晋不能没有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