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2 / 2)

这话是问左大夫,同时也是在问陆涟青。

陆涟青垂眉静静看她一眼,在左大夫之前主动开口:“无卓,你们先回去吧。”

“我会跟她说清楚。”

有他这句话,左大夫立时如释重负,拉着方周仓促跑了。纪贤顾虑地投来一眼,不过也在陆涟青的示意下退出门外,留下温浓与他二人单独面对。

“先回屋里去吧。”

陆涟青牵握住她的手,温浓没有拒绝,默默被他送回寝居躺下,由着他给自己掖好被褥:“我退烧了。”

“嗯。”陆涟青淡淡应声。

“不头晕也不犯恶心,我觉得我已经好了。”温浓不再回避地迎视他的目光,喃声低语:“我没觉得肚子不舒服。”

陆涟青的眉心一抖,这个细微的反应并不明显,但温浓还是注意到了:“我怎么了?”

“你中毒了。”陆涟青知道不可能再隐瞒她。

“中毒?”

陆涟青颌首:“钟司制把你药倒的时候,给你下了毒。万幸发现及时,张院使开了处方,也给你喂过解药……”

温浓静静听着,不见下一句,不免忐忑:“难道没能解开么?”

“解开了。”陆涟青轻轻拨开温浓额前的碎发,对上她紧张的眼神,声音放得极轻极柔:“阿浓,你有了。”

“有、有什么?”温浓嗓子干哑,声音越来越小:“……孩子?”

陆涟青点头。

得到这个确切的回应,温浓却只觉心脏像被一双手给攥得死紧,迫使得它一骤一缓。路上温浓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亲耳听见却又是另一番感受。明明是欣喜若狂的,可无名的恐惧却又随即占据了整个心房。

温浓皱着眉,强作镇定:“你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吗?”

“不是不喜欢,是不能要。”陆涟青能够感受到她内心的不安,却不得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接触过水毒,体内的毒素已经废了这个孩子,活不成的,不能要。”

“水毒?”温浓呼吸不畅:“难道是钟司制给我下的……?”

“不,恐怕还要更早之前。”陆涟青眼里闪过一抹郁色。

更早之前?温浓傻了,水毒无色无味,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情况下沾上的:“可我什么感觉也没……”

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温浓拉着被褥快往床的角落里缩:“你别过来,会传染的。”

她脑子还很乱,可这一刻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传染给陆涟青。

“不会传染的。”陆涟青抓住她使劲往里缩的脚踝:“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再亲昵的事情都做过,如果真会传染,早该传给我了。”

温浓不信,挣扎蹬腿,被陆涟青爬上来手脚并用地摁住,强行将她押进怀中:“别怕,我们都不会死的。”

温浓实在挣扎累了,趴在他怀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又红又热:“那我们的孩子呢?”

“孩子不能要。”陆涟青态度冷硬,斩钉截铁道,“我必须首先保证你的性命安全,孩子有没有根本不重要。”

温浓伤心哭了:“可是我想要嘛!”

陆涟青见不得她哭,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心软:“没用的,已经成死胎了。”

这下温浓哭惨了,从白天哭到天黑,眼泪都哭干了,陆涟青仍然罩着铁石心肠的金钟罩。直到晚上纪贤来送饭,听见哭声停了,这才探头进屋。

小两口正缩在床的最里边,满脸愁云惨淡的温浓宛若霜打的茄子,好不容易等她情绪平复的陆涟青一边给她敷眼一边低声解说:“水毒太过凶险,当日解开的只是钟司制下的,事后我们发现你的病情一直反复,才发现你体内还有另一味水毒?”

“以前你怎么没说水毒还分两种的?”温浓眼睛哭肿了睁不开,但不妨碍她流露出‘你又想骗我’的不满。

陆涟青失笑摇头:“以前是不知道,经此一事才终于有了眉目。”

纪贤把清粥小菜给他俩端来,陆涟青接过碗来执起调羹给温浓喂来一口,温浓撇脸:“你先把事说清楚。”

“饭得先吃,事可以慢慢做,这话是你说的。”陆涟青温声哄:“话可以慢慢说,不妨碍你先填饱肚子。”

温浓想到肚子里还有孩子,虽说是个死胎,可也算是一身两命,抽抽噎噎地含着一口他送来的粥:“我吃了,你得接着说。”

“好,我接着说。”陆涟青的所有耐性全交给了她,纪贤看在眼里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悄声退出门外守候。

陆涟青边喂粥边说:“问题就出在这里。”

温浓嘴巴没空,无声露出疑惑的表情:“?”

“钟司制手中的确有水毒,这种水毒的病症宛若感染水痘,也正是当日被送去太医府的那两名宫女所染的水毒。此前宫中已经出现过这种病症,就算你受染以后也出现这样的病症,绝多数人恐怕只会以为是感染了水痘或者谣传的人瘟,如同七年前织染署爆发的那场人瘟一样。”

温浓心头一跳:“七年前?难道钟司制正是七年前给织染署下水毒的罪魁祸首?”

“是与不是,尚是一说。”陆涟青没有立刻回答:“问题的重点在于你的病症与那些人不一样。”

温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呀!”

难怪陆涟青说她中的水毒不是钟司制下的,因为她的症状完全不一样,她除了头晕想吐,再不济就是高烧,并没有出现水痘的那种症状。

“这些年张院使一直在潜心研发水毒的解药,但是因为水毒的消声匿迹导致进度的停缓,直到前阵子织染署再次出现水毒,中毒的宫女这才给予了张院使更多的研发空间。”

若非那两名宫女中毒时间太长救不回来,张院使的解药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而温浓中毒时间不长,所以张院使的解药才能对钟司制所下的水毒起到解毒作用:“但现在的问题是他的解药没法完全解开你体内的未知水毒。”

“而我之所以急于把无卓招进宫,正是为了请他与张院使联手研制出对付这种未知水毒的解药。”陆涟青舒眉,未再瞒她:“这是我的未了心愿,上辈子我就是因其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