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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眉低声说起:“那道童邪乎其邪,奴婢见其随手拈来,便叫御猫大人神魂颠倒。前阵子不是老说宫里出现什么异象吗?奴婢原也不信的,可听说最近娘娘您从宫外请来道长作法,奴婢不禁想起自陛下从宫外回来,他总像是恍惚,像被下了降头一般……”

“从宫外回来?”太后如遭雷劈,当初出宫找皇帝,可不正是从东鸫观把人接回来的么?事后皇帝死活不肯说出个中缘由,她不想勉强太过才没有逼问下去,可难道那时就已经着了什么妖邪的道?

仔细回想,从前确实听闻乌鸫观玄明道法无边,坊间流传神乎其神,既能招风唤雨又能延年益寿,再邪的都说过,若是下降头要谋害谁,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可他们怎么敢?!

太后越想越怕,难道信王真的已经谋划到这种地步,他当真如此绝情,意欲逼死她们母子?!

“不可能!谁也对当今天子下降头?!谁敢!”太后狠咬牙关,怒指杨眉:“你这个该死贱奴!分明是在妖言惑众!”

杨眉惊慌无措,哀声凄泣:“奴婢所言句句为实,求太后娘娘明鉴!”

“是信王!必是信王意图谋害陛下!他要他的儿子名正言顺登基为帝!”

“你说什么?”太后倏然起身,双目瞠睁:“什么儿子?谁有儿子?”

杨眉掩泪嗫嚅:“是奴婢亲耳听见……温姐姐有了……”

“她有了信王的孩子!”

第139章 欲壑 “容公公,您可想清楚了?”……

昨日与太后确定过召见公明观主的事宜, 今日容从提早来到泽润宫中。

泽润宫本是太上太皇兴建作为玄明道长开坛所用,只是后来先帝登基施行废道禁制,泽润宫自此封禁多年, 殿内朽木残漆, 荒败破落,这才需要容从带人花费大力气去修缮与整顿。

主厅布置容人百余的祭场,布墙涂漆,修径筑瓦,中庭的空坪经过严格翻修,重新搭筑起一个木石结构的法坛,过两天的法事才能如期举行。

红廊一过, 两侧偏殿供予东鸫观的各位道长临时起居。容从来时遇见一位道长,相互礼貌点头之后随即擦肩而过,直到他敲开公明观主的房门, 心底无端生出一丝疑惑。

“容公公, 可是贫道哪里解释得不够清楚?”二人正在为法事进行商议, 公明观主见他心神不定, 不由提了一句。

容从略略回神:“来到路遇一位道长, 不知怎的总觉颇是面熟,似是曾经在哪见过。”

“容公公近日常在泽润宫走动, 眼熟吾等道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公明观主寻思, 在他来之前左无卓闻讯刚从这里溜了。听说这两位曾在信王府中略略打过照面, 思及当日复生堂被诬成人贩据点的尴尬,左无卓还曾被描了画相遭人通缉, 没想到事隔多时容从竟还记得住,脑力委实令人佩服。

听他这么说了,容从也没有继续追问:“素闻昔年玄明道法高深, 太上太皇在位时期万般推崇。既然信王殿下主持兴建东鸫观,由你持掌观院,想必公明观主定是得其道法真传,功法想来也是高深莫测。”

“大道无常,功法无边,先师尚不敢妄论真传,吾等还有待精益磨砺。”公明观主端的是平和之度。

容从却说:“观主何需过谦?正因观主妙法功深,方需由您开坛作法以消灾厄。”

公明客客气气:“贫道当勉力而为。”

“近日宫中有传邪崇作乱,天人合发。”容从温声询问:“依观主所见,若行此道可通天立命,万象更新?”

“万化定基,自当否极泰来。”公明观主回他。

容从颌首:“若是太后有召,还请观主如是作答。”

但见水沸,公明施然煮茶,双目落在浮于表面的茶芯上:“开坛作法慰之人心,但心有不足便是欲壑难填。”

“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公明抬眉,“容公公,您可想清楚了?”

容从静观不语,直至公明将茶奉上。

“观主度化十方,他朝必可成就大道。”容从莞尔,谢过他的这杯茶。

公明看他将茶饮尽起身告辞,盯着那道背影,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招人去给信王递信,顺道让人给去了永信宫的左无卓也提个醒,让他稍微注意点儿,别被人给认出来了。

泽润宫外远远守着一人,瞥见容从离去之后,这才经甬道顺势而入。

这时左大夫还不知道匆匆一瞥险些引起容从注意,此时人在永信宫。他与张院使那叫一见如故一拍即合,若不是给温浓看病要紧,这两人还能再聊几个时辰。

“你这肚子至多两个月,现在拿掉还来得及。”左大夫不如张院使委婉,说话那叫一个笔直。

“……”

万幸之前温浓已经狠狠大哭,连日以来都有陆涟青不厌其烦作心理辅导,眼下情绪趋于稳定,尚不至于因为左大夫太直接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两个月?”温浓低头瞅肚子,纳闷说:“可我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不都说怀了孩子以后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嘛?可她这两个月吃嘛嘛吃睡觉利索一点感觉都没有。

张院使轻咳一声:“也不是每个人的孕期反应都那么激烈的,有的人身体素质好,适应力极强,怀了孩子不显反应也不奇怪……”他跟温浓挤眼:“再说你前阵子不还天天跑去找我讨教药膳食补了吗?我看信王殿下脸色好多了,你俩经常吃在一块,肯定一起补了吧?”

陆涟青摸摸她的小脸摸摸手,这人本来就是火炉体质,身体素质好是有迹可循的说。

温浓愁眉苦脸,难怪最近陆涟青抱起她就说重了,她捏着胳膊肉也没觉胖,原来全都胖在肚子里的那块肉上面去了。

“既然能长到两个月,总不会一开始就是死胎吧?”温浓重燃星星之火:“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能够保住孩子吗?”

左大夫和张院使互视一眼:“你想留?”

陆涟青摁在她肩上的手一重,温浓硬着挺住这口气:“哪个当娘的不想留下自己的孩子呢?”

左大夫毫不留情道:“你体内残留的毒素正在影响胎儿的发育,不说胎儿能不能存活下来,就算生出来也只会是畸形怪胎。再者毒性未知、凶险非常,连大人活不活得成都是个问题,我劝你早作打算,想点更实际的东西。”

该放的狠话都有人说了,不想得罪人的张院使暗松一口气,温声安慰温浓说:“我们都知道你对孩子的不舍,先不说留下这个孩子是否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你可曾想过留下这样的畸胎,孩子能否安然成长、长大以后又是否愿意面对那样的自己?”

温浓嗫嚅,随着感受到陆涟青的手心覆上来:“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害怕失去你?”

温浓默默瞅着他,到嘴的话终究是抿了回去,闷闷点头。

得到她的松口,陆涟青立刻扭头问:“调配的药什么时候能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