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的忧郁和眷恋之中,她跟着江雪声回到了摇光峰。
她这一路走来,身上也留有不少摸爬滚打留下的擦伤、碰伤,一条腿更是布满燎泡,红肿得不成样子。
在摇光峰坐定以后,几个小妖爬上爬下地给她上药,江雪声撑着下巴倚坐在一旁,眼看着舒凫一个劲儿地倒吸凉气,微微蹙眉道:“凫儿,你这番逞强,平白吃了不少苦头。”
舒凫抱头哀呼:“我求求您,别再管我叫凫儿了。”
“……”
江雪声仰望天空,目光游离飘渺,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司非,你看着点凫儿,这些日子不可让她修炼,把伤养好再说。”
鲛人少年应了声是,紧挨着舒凫坐下来,脸侧两片鱼鳍就像风向标似的动了一动。
他偏转面孔,一双蓝莹莹、水灵灵的大眼睛笔直盯着她瞧,清秀面容上一派认真坚定:“小师妹,听话。”
舒凫哭笑不得:“我都这么大……”
“是啊。都这么大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江雪声交错十指,阖着眼睛向山石上一靠,“若不是我让如漪盯着,看出方晚晴要算计你,提前在外头抓了那些兔子,此事你打算如何收场?”
“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舒凫挠了挠脑袋,“她想倒打一耙,难道掌门就会看着她打吗?九华宗的长老,又不是只有怀古真人一个。”
对于这一点,她是真的无所畏惧。
大概是因为见过秋掌门一面,她知道掌门脾气好归好,却不会放任怀古真人为所欲为。退一万步讲,哪怕今日她无法自证清白,被怀古真人按头定罪,最多就是挨他两句数落,还不至于像方晚晴一样当场凉凉。
对她而言,这点小事根本不痛不痒。
不过,就算是这么一丁点的委屈,江雪声也没让她受着。
摇光峰护短,果然名不虚传。
想到这里,舒凫忽然觉得心中一暖,也不怎么计较江雪声的唠叨和肉麻小名了。
妈妈觉得你冷,奶奶觉得你饿,一口一个“宝宝”的喊你,还不都是因为心里记挂着你吗?
虽然他不是妈妈,也不是奶奶,而是一个靠谱的成年男性。
也许是见她表情舒缓,江雪声飘忽不定地笑了一笑,垂下眼睫嘱咐道:“如漪这一回神魂离体,需要多歇着些。司非年纪小,做事不够细致,好在心思纯良,近日便让他跟着你。若有什么需要,随时与我说。”
舒凫一一点头应下,心中不免又有些好奇:这些日子,江雪声到底在忙什么呢?
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寻找上古神鸟……“五凤”的下落吗?
所谓五凤,就是指凤、青鸾、鸿鹄、鹓鶵(音同“渊雏”)、鸑鷟(音同“岳灼”)五种神鸟,分别对应红、青、白、黄、紫五色。
简单来说,就是红凤凰、蓝凤凰、白凤凰等等。
在这个世界里,上古时代物种丰富,曾经有不少舒凫耳熟能详的神兽驰骋大地,龙、凤、麒麟都在其中。他们生来便聚天地灵气于一身,修炼一日千里,与其他生物不可同日而语,是人族与妖族共同崇拜神往的对象。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煊赫一时的神兽日渐绝迹。无论龙族还是五凤,都在不知不觉间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人间对于神兽的信仰逐渐消弭,最终湮灭无闻。
时至今日,鸿鹄柳如漪甚至会被靖海真人斥为“妖物”,实在令人唏嘘。
若非江雪声,只怕舒凫一辈子都未必会听人提起,世上还有五凤之说。
在她知晓的人物之中,柳如漪是鸿鹄后裔;混血妖兽“大黄”带有一半鸿鹄血统;凌霄城公子以“凤”为名,祖上与鸿鹄一族有怨,舒凫早就怀疑其中颇有渊源。事实上,凌霄城的确是五凤中鹓鶵一族的后裔,只不过血统混了又混,神鸟血脉稀薄,论纯度还不如大黄,又可以称之为一窝鸟人。
鹓鶵后裔如此迫害鸿鹄,可见上古时五凤之间的关系,也并非铁板一块。
自从青城事变以来,田馨便和大黄一起长住摇光峰。据说大黄神魂受创,为了帮他找回涅槃之前的记忆,重拾过往心性,江雪声一直在煞费苦心地温养。
——他如此劳心劳力地寻找凤凰,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舒凫心中有一箩筐的疑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她隐约觉得,关于五凤神鸟之事,江雪声和柳如漪另有考量,而且并不想让她知道。看鲛人师兄一脸无忧无虑的天然呆,多半也是不知道的。
既然如此,她也不打算刨根究底,毕竟外行插手只是添乱。
还是等自己修为进步,再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吧。
舒凫低头稍作思忖,又想起一个问题:“对了先生,您知道‘七魔君,四妖王’吗?”
“怎么?”
江雪声半抬着眼帘,似笑非笑地冲她一瞥,“见过邬尧之后,对这些妖魔鬼怪感兴趣了?那你可须记着,不是所有妖魔,都像邬尧和摇光峰的妖族一样好说话。”
“我知道。”
舒凫连连点头,“但我总有一天要行走江湖,除魔卫道。除了凌霄城之外,我得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江雪声闻言微微一顿,随后将身前倾,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不错,你想得倒长远。不过这些妖魔,你若正面遇上哪一个,还是快些逃命为好。”
舒凫捂着额头:“他们……都像巫妖王一样厉害?”
“邬尧?他遭凌霄城暗算,身负重伤,如今实力只剩下不到一半。”
江雪声敛眉轻叹,目中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怅惘之色,“除了巫妖王,还有天、玉两位妖王,一个镇守青丘,一个高筑琼楼,你应该也都听说过。”
这两个名字的确熟悉,舒凫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青丘天狐,琼枝玉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