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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薛盈愣了一下道:“有点冷, 出来烤烤火。”

李维把手中的水壶递给她:“喝点热饮子吧。”

薛盈忙推辞:“阿郎留着自己喝吧,婢子现在已经暖和多了。”

李维默不作声,手并不拿回去, 对于他的固执, 薛盈是有充分体会的, 只得接过水壶喝了一口。

“原来是缩脾饮!”薛盈有些惊喜, 缩脾饮是用乌梅、甘草制成, 入口酸爽甘甜,最是能清肺止渴,健脾和中了。

只是她现在职业病又犯了, 脱口评价道:“只是这缩脾饮砂仁的分量似乎多了些, 口感略有些涩重。”

话一出口,薛盈便有些后悔,以李维的性子,能把饮子分给自己喝已经是格外施恩了,自己还在这里挑三拣四, 简直是在主动挑事。

薛盈刚要解释些什么, 却听李维淡淡道:“既然这样,薛娘子回府后亲自制作缩脾饮好了。”

居然没有生气, 这真是意外之喜,薛盈忙答应下来。这时一阵风刮来, 带着丝丝细雨,屋檐下的火苗明显黯淡了,眼看就要熄灭。

“哎呀不好。”薛盈手忙脚乱地添柴煽火, 却见李维快步走下屋檐,以身挡住了外间的风雨。

此时他与薛盈靠得极进,隐隐有沉水香气被秋风送来。薛盈无端愣了一下, 忙又笑道:“多亏阿郎挡住了这阵急雨,否则这堆火就要灭了。”

薛盈实在没料到自己和李维会有这种境遇,乡野之间倒少了一些拘束,当下感慨道:“其实我不大喜欢北方的秋雨,总给人荒凉萧瑟之感。我喜欢蜀中的雨,即使在冬天,也是柔和的、温润的。我记得下雨的时候,梅花的香味格外好闻。”

李维沉默片刻道:“看样子,你是去过不少地方。”

薛盈笑了:“我十岁以后才来到汴京,在这之前,我跟爹爹早就把蜀中走遍了,还去过江宁和苏杭一带。阿郎呢?”

李维咳嗦一声道:“除了汴京之外,我只去过成安,在那里任过三年知县。”

薛盈暗想:这还真是十分无趣的履历啊。

李维好似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随口道:“我十六岁中进士后,便被先帝授予大理寺评事,先帝崩逝后,我在成安任职三年,接下来便一直任京官了。”

李维的履历在京城士大夫中早已传遍了,二十二岁任盐铁判官,二十四岁任尚书虞部郎中、枢密直学士,二十六岁以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这升迁的速度实在引人侧目。据说是因为先帝十分赏识他的才华,钦点为榜眼,所以仕途注定顺遂。

薛盈也觉得李维的经历放在国朝绝对是异数,刚要好奇问些什么,忽然鼻子一阵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李维皱眉看向她:“已经很晚了,明日还要赶路,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薛盈只好忍住满腹八卦之心,起身准备回偏殿,却听李维在背后道:“若你觉得冷,马车上还有一床被子,可以取来用。”

薛盈忙推辞:“那是给阿郎准备的,婢子一向身体好,熬一晚就过去了。”

李维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若明天感冒了,沿途可是没时间给你请大夫的。”

薛盈暗自撇撇嘴,总是能把话题聊死,这大概是他天生的本领吧。既然如此,自己也不用客气,还是身体最重要。她依言去马车拿了一床被子,总算能一觉安稳睡到天亮。

贺冰很得力,第二天一早便架好了简易的石桥,一众人马总算可以顺利通过,一路紧赶慢赶,抵达雍丘县城已经是傍晚了。雍丘知县李尧城早就带领属下在官驿中等待。

李维昨夜像是没有休息好,眼圈有些发青,也顾不上喝茶,劈头问道:“此次秋汛来势凶猛,雍丘这边压力最大,我之所以过来,是要你给句实在话,这汴河堤防到底能不能守住?”

李尧城这些日子他忙着查看河防,调度民工,还要和一众官吏打擂台,早已是身心俱疲。不由叹道:“学士明鉴,雍丘这地方汴河年年决堤,朝廷调拨的维修银两实在有限。若想要保三年的平安,人工加料钱没有一百万两银子是打不住的。至于眼下,只好将阳固镇、邢口镇的堤防再加固一下。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只好看天意了。”

李尧城的话还没说完,半空着又是轰隆一声雷响,一阵疾雨袭来,李维看着阴沉如墨的天空,冷声道:“这就是你的对策?我告诉你,雍丘河堤若守不住,洪水便会很快蔓延到京城,上百万居民性命攸关,届时你我都难辞其咎。备马,叫上县衙全部人丁,随我上河堤去。”

李尧城忙答应不迭,却见李维一面换上油衣,一面厉声吩咐:“知会开封府汴河沿线各县衙,派人各街巷里弄巡视一遍,有房子不牢的,赶紧叫房主迁出来另找地方安置。叫上雍丘县十六岁以上男丁,从阳固镇到城关镇,三十里河堤分段派人巡守。若出了一点差漏,不等陛下降罪我,我先要拿你这个知县问罪。”

马很快牵来,李维翻身上骑一路狂奔,很快便来到城北的河堤。雨幕中,但见巡堤的人马提着风灯移动,时时传来报平安的锣声,李维心下稍安,沿堤举灯逐段细查一遍,忽又皱起了眉头。

贺冰显然也发现了不妥之处,提高了声音道:“学士,这河堤不牢固。”

贺冰指着中间的一段堤坝道:“学士请看,这一段完全是用草包堆起来的,恐怕到了明天,河水就要决堤啊。”

李维心下一沉,冰冷的眼光扫向雍丘知县李尧城,他不由心中一凛,忙跪下道:“学士恕罪。眼看快要入冬,卑职以为不会再有汛情,朝廷修堤经费今年又没按时下拨,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李维懒得理他,直接问贺冰:“现在再用大石条加固,还来得及吗?”

贺冰沉吟片刻道:“按理是可以的,只是得快一些,这堤坝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李维转头对问李尧城道:“拿我的名帖知会临县紧急征调民夫,天亮之前一定要把这一段堤坝加固好。否则,这父母官你也不必做了。”

李尧城颇感头大:“学士出马,人可以调集来,可是筑坝用的大石条实在凑不齐,若是从临县调运,大雨山洪堵了路,怕是来不及啊。”

李维冷笑道:“若凑不齐材料,就将县衙的石条先拆下来,若再不够,便将贵府的石条也取来一用,想必有知县做表率,县内豪族也会纷纷效法的。”

李尧城实未料到李维年纪轻轻,说出来的话却比刀子还硬,忍不住道:“学士,卑职倒也罢了,县内豪族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卑职实在得罪不起啊。”

“谁要你出面得罪。”李维冷声道:“就说是我的意思,堤坝一倒,洪水漫进来,他们的家财也会不保,孰轻孰重,他们自会好好掂量。”

好不容易布置完诸事,李维贺冰在堤旁的毡棚下稍作休息,二人的衣服早已湿透,滴滴答答向下淌着水。贺冰苦笑道:“其实治河要疏堵结合,年年将堤坝垒高,实在是治标不治本啊。”

即使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李维依然注意仪表,他不像贺冰那样随意倒在座位上,依旧做得笔直,沉声道:“我知道,先帝时名臣张绍的治河旧制,实在值得我等效法。汴河沿线逐年分段根治,该筑减水坝的筑减水坝,该修双重堤防的就修双重堤防。只是先帝崩逝后,太皇太后垂帘,凡事恪守成规、务求安静,农田水利诸法皆废,汴河治理也只是拆东墙补西墙,只好勉强维持不出事故罢了。”

贺冰叹息一声道:“我听说,学士去年曾上劄子,请求恢复张绍治河之法,却被苏宜驳回了?”

李维冷笑一声:“我们且等着,陛下眼看要亲政,怕是由不得他一手遮天了。”

李维在河堤与贺冰商议治河之法,在官驿中,薛盈也正在发愁今晚吃什么。

雍丘本不富庶,又赶上灾年粮食菜肉紧缺,官驿只剩下米面和少量的猪肉青菜豆腐。薛盈思来想去,只好做豆腐羹了。

豆腐切成小丁,用开水烫一下,捞出来备用。木耳、白菜猪肉亦洗净切碎。锅内倒水,等到水还未沸腾时,加入肉末,木耳、白菜、豆腐丁和盐,煮至豆腐中间呈现出蜂窝,浮到汤上面时,便可以淋上淀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