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纪清歌捕捉到陌生气息的几乎同一时间,这条巷道的两端已经闪现出数条人影,身法迅捷的直扑了过来。
原本以为的可以一击制敌的想法毁于一旦,持刀之人也是又气又恨,他哪能想到跟在壮汉后面的这姑娘年纪不大,却竟这样难缠?如今巷道两端都已经被人围了,再想脱身已是难如登天,也没空去后悔什么,眼中视线一扫,看向了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纪文桐。
这小崽子总不见得再是个会功夫的了吧?
段铭承追入巷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那之前揍了地痞的姑娘手无寸铁,被刀光迫得步步退避惊险万分,而倒在一旁的是一个小小的男童,伏在墙角一动不动,离他不远就是那曾挨了一顿痛揍的地痞之一,满脸惊惧,肩头一片血红,正哆哆嗦嗦的往远处爬。
来不及去想这几人怎会碰到一起,段铭承翻腕之间手中唐刀已是出了鞘,却就在他刚刚刀锋离鞘的同一瞬间,前面那身穿短褐手持短刀的‘鱼’,竟如同一条真的鱼一般,腰身一拧,直扑向了倒在墙根处的纪文桐。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不说此刻段铭承距离尚远,就连离得近的纪清歌都惊愕了一瞬,眼看那人身形压低,整个人如同一头扑向猎物的豹子,伸手去扣纪文桐的脖颈,纪清歌一声怒叱,云步心法运转到极致。
竹青色的纤细身影再次化为了一缕疾风,就在持刀之人左手堪堪触到纪文桐脖颈的同时,纪清歌的手也到了。
细白的指尖准准的点上了此人手背上的中渚穴,毫不拖泥带水的拂过穴位的同时,葱管一般的五指紧紧扣住了他拇指那侧掌缘处的阳溪穴就是用力一拧——
与一声清脆的喀吧声同时响起的,就是那人的一声闷哼。
他的拇指的指骨从掌根部位被纪清歌给生生的拧断了!
十指连心,猝不及防的痛楚之下,身形前冲的力道已尽,本来意欲扣住纪文桐的左手也已不能动作,眼角余光之处那如跗骨之蛆般始终咬紧他不放的飞羽卫们正疾速围拢过来,‘鱼’心中明白,今日他成功脱身的机会已经渺茫,而这一切……都是拜了这身手敏捷的小娘们所赐!
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他本有机会杀了那壮汉之后抓住这孩童作为依仗,而如今……
心头怒急攻心的同时他也清楚,此时已经被围困,若想脱身,唯一可能的机会,就是他必须要抓住一个活口,不论是小的,还是大的!
纪清歌此时右手刚刚摸到了纪文桐细细的手臂,发力往自己怀中拽的同一时刻,眼前已是刀光再现!
糟了!
她此刻为了救倒在墙根的纪文桐,自己也已经身在墙边,刀光从左侧袭来,她的右边却已经是坚硬的巷壁……
松手,不要管纪文桐,凭她的身法应该还有机会后撤避过这一刀。
但……
纪清歌死死咬着牙,用力将纪文桐小小的身躯拉入了自己怀中。
这短短一息过后,雪亮的刀光已经近在眼前。
快……
再快一点……
纪清歌左手抱住纪文桐,右手猛地在身旁墙壁上一撑,整个人借着这一推之力完全止住了前冲的力道,也顾不得掌心在粗糙坚硬的墙壁上蹭得火辣辣的,身形借着这推力向后方疾退。
然而,能够给她躲闪的空间还是太狭小了……
下一瞬,脖颈上就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锐利的刀刃已有浅浅半分入颈,纪清歌此时整个右肩已是抵住了墙,右侧再无空隙,冰冷的刀锋入肉,再要移动,等着她的就是血溅五步,她只能硬生生停住了一切动作。
“再靠近,我就宰了她!”
持刀之人口中说着,手上又加了一分力,纪清歌不得不随着他的力道仰头,直到她整个脊背和后脑都抵住了冰冷的墙壁,再无一丝活动的缝隙。
段铭承神色肃杀的停下脚步。
他身法再快,也是后续追击而来,从‘鱼’察觉他们赶到,到他和那姑娘短短的一瞬交手起落,也不过就是一息之间,段铭承的动作已是快逾闪电,但此时距离持刀之人依然有着数步之遥。
短短数步,还不到一丈。
他却只能停步。
可惜了……
段铭承停了步,飞羽卫也就不再逼近,但仍然迅捷有序的将这一条小巷两端牢牢围困,同时还有数人身形一展就上了墙头,手中□□居高临下的直指目标,蓄势待发。
天罗地网已经形成,段铭承手中的唐刀还了鞘,一言不发的望着网内的‘鱼’,和他刀下的那个姑娘。
纪清歌此刻的形容着实有几分狼狈,适才的数次交手她始终处于下风,毕竟她就算再怎么身法轻灵,也终究是手无寸铁,面对雪亮刀锋的步步紧逼她除了退避之外几乎毫无办法,要不是后来看见此人换了目标,盯上了纪文桐,她也没机会出手拧断了他拇指。
但这一铤而走险的举动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自己利刃加身动弹不得。
短刀的锋刃没入她颈部的皮肉,涌出的血迹已经将她那件竹青色褙子的领口沾染出了一片深红,不是不疼,但再疼也不敢乱动。
如今刀刃离她的喉管只有一线,而她的生和死之间也只有一线。
……虽说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但……她依然还是不想再死一次的……
纪清歌老老实实的倚着墙壁,半垂眼帘,怀中抱紧了依然昏睡不醒的纪文桐。
“让你的人退开!”脱去了外袍只穿着一身短褐的‘鱼’,声音喑哑,他左手的拇指被纪清歌一击拧断,此刻疼得也是额头冒汗,但右手依然稳稳握着刀柄,“否则就算你们动作再快,也救不下这小娘们!”
他的凶狠言辞,却只换来段铭承一声平淡的应答:“救不救得下人确实不一定……但走不脱你是一定的。”
这一句话让小巷之中的气氛瞬间凝固,纪清歌一动不动,乖顺的垂着头,片刻之后‘鱼’喑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名鼎鼎的飞羽卫也不过如此,视人命为草芥的朝廷走狗!”
这一句嘲讽没换来段铭承的丝毫表情,却换来了纪清歌不着痕迹的抬眼一瞥。
飞羽卫。
对于前世曾在酒楼那种地方出入过的纪清歌来说,这三个字也算是如雷贯耳了。
短短一瞥,不过刹那,纪清歌已经看清了小巷两端如今已是风雨不透,对面墙上弩|箭|锋锐无匹的尖端映射着月光,刺得人心中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