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歌不知道纪文雪心里究竟想了些什么,她也不怎么在意,见纪文雪呆呆的只会流泪,只得提醒道:“先去换衣裳,我出来的急,并没有带着,不论新旧,保暖即可。”
这一句入耳,纪文雪终于回过神来,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低声应了声是。
纪清歌想了想,又对曼青示意道:“跟去看顾一下,也省得劳累了公主府的丫鬟。”
曼青应声而去,目送她们离去,纪清歌总算心中松了口气。
她不喜欢纪文雪,如果纪文雪是与人起了纷争被人找上门的话,她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她却没办法在明知此事是因自己而起的前提下依旧坐视不理。
不管燕锦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只将人好生带回去便是。
至于纪文雪究竟是否会因此感激回报,纪清歌根本就不在乎。
完全不期待。
燕锦薇面色阴沉的看着纪文雪一身轻纱弱柳扶风一般跟着侍女离去,曼青紧跟其后,直到看着人影转过垂花门消失不见,这才哼了一声收回目光。
此时在场的人早都看明白了今日只是怕不是燕锦薇故意拿着纪文雪来撒气,顺便还能旁敲侧击的给纪清歌一个没脸,燕锦薇仗着自己娘亲是大长公主,以往在贵女圈子里就素有跋扈之名,而纪文雪一个区区商户女,面对权贵的时候本来就没有底气,如今母亲赴死,父亲流放,更是可以随意揉捏……却不料竟真的惹来了纪清歌给自己这个异母妹妹出头。
不乏有关系好的姑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燕锦薇似有所觉,回身扫了一眼等着看戏的人群,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说道:“好了,这换衣裳想必也得等会,大家各自观花赏景吧。”
说着又看向纪清歌:“县主和王女殿下也请归席吧,一个罪民之女,难不成还要殿下和县主在此巴巴的候她的大驾?县主驾临寒舍这许久,都还没用过寒舍的茶点,莫不是瞧不起我们公主府的饮食?”
纪清歌皱了皱眉,本想拒绝,但还没开口,就见陪在身边的阿丽娜打了个冷颤,拒绝的言辞在唇边打了个转,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走吧。”
她自己一路赶来,下了马车之后并不曾多做耽搁,此时身穿的仍旧是出行时的厚斗篷,但阿丽娜和其他一众贵女们来此已经大半日,后园当中虽然露天,但炭盆暖炉摆了足有二三十个,大半个园子都烘得暖意融融,她们早就已经脱了斗篷披风,如今跟着她来到湖畔,此处没有炉火,时间稍久便就也有几分寒意。
其他人还罢了,纪清歌并不相熟,而这王女就不说身份贵重,况且性情也直爽,纪清歌对她感官颇为不错,便不忍心看她发冷。
而且纪文雪更衣之后若要带她离去,也总要再从前院返回,是以纪清歌从善如流的率先挽着阿丽娜迈开了脚步。
燕锦薇冷冷的盯着她两人的背影看了一瞬,这才跟上。
曼芸紧跟在纪清歌身边,远处的坤玄眼中无奈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别院这一段的戏码好像是有点铺得太细太零碎了,作者菌蹲墙角反省一下
第202章
纪清歌和阿丽娜返回内院的时候,原本席位上的茶水早就已经冰冷,园中的一众侍女们眼见之前去到后湖畔的宾客们陆续返回,不用人吩咐已是极有眼色的纷纷更换茶水,重设果点,燕锦薇皮笑肉不笑的冲着纪清歌和阿丽娜一摆手:“殿下,县主,请。”
阿丽娜有些怏怏的看着重新换上的热茶,却提不起兴趣,纪清歌坐在一旁瞧见便道:“湖畔寒冷,王女殿下喝些暖的驱驱寒也好。”说着冲一名侍女一招手:“给殿下换桂花蜜茶来。”
侍女应声而去,燕锦薇冷冷的哼了一声:“我这见成的主人在此,县主到是殷勤的很呐。”
纪清歌压根不理燕锦薇,这姑娘今日自打见着她就阴阳怪气了一路,而且纪清歌心中仍旧有些疑惑——燕锦薇不惜捉了纪文雪作筏子,让她不得不赴宴,目的总不见得只是想跟她说几句酸话吧?
直到目前为止,她都还没摸透燕锦薇的用意何在。
但这也不妨碍她提防她。
长公主府的侍女手脚麻利,不一刻已是捧着桂花蜜茶回转,阿丽娜看着那金黄澄亮的茶水嗅了嗅,触鼻居然甜香馥郁,不由目光一亮,捧在手里,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纪清歌却仍是不碰席上的东西。
“怎的,寒舍的茶点不合县主的口味?”燕锦薇开口就是带着明显的讥讽:“也是,大夏开国头一位县主,自然是跟那凤凰似得,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你们愣着什么?去吩咐厨房,给县主炖一盅血燕来!”
说着还不忘冲纪清歌扯了扯嘴角:“县主见谅,我们这最贵重的也就只有血燕了,端不出玉粒金莼来侍奉县主。”
纪清歌根本懒得跟她对口舌,只笑了一声道:“燕姑娘自谦了。”
言罢竟是由着她让人去忙,根本不劝不制止——反正不管弄来什么,她只不碰就完了,总不见得燕锦薇有胆子敢强灌她。
想定了主意的纪清歌端坐不动,倒是身边的曼芸有些看不过去。
……她家县主今日午膳之后就匆忙出府,因为走得急,原本出行时车上会备的茶水点心都没来及,就连炭炉都没升,如今到了地方又不用饮食,曼芸心里明白这是纪清歌心中有了防备,可待会光是回城,路途就不近,一来一回连晚膳都不一定赶得上,哪怕能喝口热茶也是好的。
心中想着,曼芸微微躬身,在纪清歌耳边道:“公主府的侍女未必知道姑娘口味,婢子去一趟茶房亲手泡一壶茶便是了。”
……这倒没什么不可以。纪清歌点了头,不忘叮嘱:“若是不凑手便算了。”
曼芸福身而去,燕锦薇并不拦阻,只冷笑一声:“县主的丫鬟泡的茶想来是堪比天上琼浆了,我们家这些粗笨的丫头们比不得。”
纪清歌懒得接口,倒是一旁阿丽娜狐疑的望望适才给她端来蜜茶的侍女,一指:“这个不笨,甜茶,好喝。”
燕锦薇顿住话音,看看这个中原话听得一知半解的番国王女,到底还是没再开口。
裴元鸿今日是跟着赴宴的番国使者来此,适才也有远远的围观了湖畔那一场闹剧,虽然离得远,并不曾有听到燕锦薇和纪清歌一行的对话,但只看那冻得发颤的白衣女子在纪清歌的干涉下才得以脱身,心中也是暗暗有所猜测。
其实如果今日来琉华院的只有阿穆尔兄妹的话,本来无需裴元鸿陪同,阿穆尔自己汉话颇为流利,虽然还有一个不流利的阿丽娜,但是这样的花宴,男女分为两处,他一个男子总也不能跟在阿丽娜身边陪同翻译,只不过今日大长公主府邀请的还有柔然和楼兰两国的年青使臣,这才需要他这个通译随行。
那个看着就冻人的琴女走了,但湖边到底还是景色优美,随着天色渐暗,灯光映衬的湖面粼粼波光就愈加惹人流连,男子火力旺盛,不似女子那般畏寒,是以此时仍有不少人没有离去。
此时柔然和楼兰两国的使臣倒也没有与大夏人交谈,而是聚在一处闲话些出使的见闻等等,番国使臣出使一趟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要耗时两个多月,又有各自要与大夏商讨的事宜并非寥寥,等他们目的达成之后,若要返回家园,最早也是隆冬。
西域的冬季十分酷烈,绝非是可以长途远行的季节,为此,使臣们会在大夏逗留数月,直到过完严冬,春暖花开,方会启程上路。
裴元鸿此刻难得的空暇,看了一时的景色,想想快要差不多晚膳,正想去找公主府的家仆叮嘱一下待会那些番国人膳食方面的事情,刚行到半路突兀的停下脚步,眉头死死的拧在了一处!
——又来了。
那让人成瘾的药物,上一次服用还是在今日出门前,距离此时也就一天不到,现如今已经深入骨髓的毒性竟就发作了起来!
时间的间隔,越来越短了。
裴元鸿微微躬下腰,只短短一息之间,额上就已经布满了冷汗,跟在身后的小厮含墨不动声色的上前扶住,将他扶到小径旁边一处花丛半遮半掩的石凳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