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越洋而来的异域火器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禁军不行,飞羽卫不行,她也不行。那今日这一场局莫不是只能坐以待毙?就在这里等着乱党闯入一网打尽不成?
究竟要如何才能突破?
——替我护好皇后和太子。
这是段大哥对她的嘱托。
段大哥信任她,所以将他的至亲交托给她,她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不让段大哥所托非人?
随着殿外的争斗声距离殿门愈来愈近,纪清歌几乎能听到自己紧张急促的心跳。
“娘娘,世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纪清歌心跳愈发急促,但话音却出奇的平稳冷静:“若是乱党冲……”
话音尚未落地,一声炸响就如同在耳畔响起,伴随着景和宫紧闭的窗棂上咔嚓的一声,木片的碎屑顿时飞溅,射穿了窗棂的东西并非箭矢也不是暗器,具体是什么其实根本没人看清,它以超越了人眼捕捉能力的速度冲断了窗棂射入殿内,伴随着女眷们惊恐的尖叫射入了梁木之后深深嵌入,而梁木表面只留下一个黑黝黝的空洞,无人知道里面嵌着的究竟是什么。
这突然的变故让景和宫殿内一片尖叫,甚至有胆小的命妇哭出声来,纪清歌的声音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入的话,我们要想法自救才是。”
第232章 (捉虫)
醉仙酒楼与禁宫相隔并不遥远,酒楼就在朱雀长街最北端,原本从酒楼正门向右一拐,不远处就是金水河上的白玉拱桥,过桥便是禁宫东华门。
大长公主府的位置紧邻金水河,就在朱雀街的背后便是长公主府的院墙,陡然之间爆发的巨响让原本欢欢喜喜在朱雀街上观灯过节的人们几乎失聪,甚至有的人被随之袭来的巨震掀翻在地,顿时就让今晚聚集在此的人一片混乱。
这样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对于百姓来说毕生都没有经历过,加上随后袭来的震动和气浪,整条街上到处都是惊呼和哭喊,有人口中胡乱喊叫着地陷了、地龙翻身、以及更为离奇的什么老天爷打雷了,冬天降雷诛妖等等的胡乱猜测不一而足,此时却也无人有心思追究这些猜测究竟有无依据,当个体的恐慌聚集到一处成为群体性恐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拼命想要逃离人群。
这样混乱的人群对于段铭承来说也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妨碍,好在朱雀长街的尽头正对着的就是凌光门。
段铭承身法展到极致,心头凛然的感觉挥之不去。
颜锐此人的心思实在太过阴毒了。
城中布置花灯的同时专挑人群聚集的地方悄悄布置火|药,只等着吉时一到,便会在焰火的引燃下一同爆发,若没有飞羽卫一遍遍的在暗中巡查,拔除了其中绝大多数的隐患的话,今晚的帝京皇城,将会是一片血海!而金水河中布下的火|药更是会在一瞬间就将禁宫的宫墙摧毁殆尽!
届时城内乱作一团,会让五城兵马司疲于奔命,而城外流民聚集区中潜藏了多日的隐患必定会一并发作,这样一来又拖住了西山大营。
而适才从楼上眺望的禁宫一角亮起的火光势必也会引开部分对今晚布置不知情的禁军。
段铭承眸底暗云翻涌——他自问并没有小瞧颜锐,率着飞羽卫查案多年,他早就养成了反复推敲对手行动的习惯,毕竟任何一点疏忽带来的都可能会是惨重的代价。
而这一次,他从各方线索指向颜家开始,到终于确定了隐在幕后的就是颜时谨养子颜锐的那一刻起,也同样反复再三的模拟推敲过颜锐可能会有的行动和安排。
段铭承自问他已经在一次次的反复推敲和假设中尽可能的做好了应对,却依然还是有所疏漏。
这在大长公主府内埋放的火|药便是其一。
其二——便是颜锐手中可能持有的那异域火器!
段铭承双唇抿得死紧,他承认……这样的考量,他之前确实疏忽了。
毕竟那东西他也仅仅只见过那一支。
那一只越洋而来的火器连同其他证物一同被带回了帝京,随后就交给了飞羽卫中专精奇门遁甲机关消息的艮组去拆解研究,艮组素来手艺精湛,但就算是他们,在反复研究了无数遍之后却说目前以大夏的工艺技巧要仿制的话虽然不难,但仿制出的东西却不一定能用。
这种差异是从火|药材料到配比种种方面完全不一样,短期之内很难摸索出来,而且毕竟风险极大,即便是尝试配制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若是时间足够充裕,反复一次次加以改进的话,对这样的火器进行复制应该还是可以成功的,但却需要时间,需要一次次的试错,这样的东西不像别的即便错了也无非就是再造,火|药每一次试错都伴随着莫大的风险,即便是艮组中都是手艺精妙的巧匠,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而当初在白海的时候,向白海知府邓志良提供这种火器的那名洋商就始终未能抓捕归案,如果颜锐与他有联系渠道的话,那名洋商能弄来一把,就极有可能会弄来更多。
他今日纵然已经在禁宫之中布下了罗网,但如果围剿的目标手中有这种东西的话,这场围剿便注定会失败。
毕竟那是肉|体凡胎难以抗衡的强大力量!
段铭承忧心如焚,提到极致的身法只如同一道疾风般从镇守宫门的禁军眼前一掠而过,紧随其后的是素来以身法敏捷最为出众的巽风和巽组飞羽卫,一行人的身形快到守门的禁军还来不及反应,耳边只留下一句断喝:“闭宫!在五城兵马司以及西山兵马到来之前,不得开启!不论出入,擅闯者,斩!”
朱雀长街正对着的就是凌光门,天子观礼也在此处,但颜锐要带人潜入的话走凌光门终究还是太过显眼,是以,他走的是段铭承提前预留下守门禁军人数最为稀少的神武门,专为了诱颜锐从此处入宫,而禁宫中布下罗网的地点则是从神武门通向凌光门的必经之路上。
段铭承心中的担忧和焦虑,在看到原定的围剿地点那惨烈的景象后,终于到达了顶点。
在此处设伏截杀的共有五队禁军和飞羽卫中离组全部人员,而此刻黯淡的夜空下,滚烫的鲜血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描画出了一副骇人的画面。
“王爷……”
离组是整个飞羽卫体系中武艺最为精湛的一组,校尉离火更是顶尖的高手,而此时离火一身衣衫尽皆染血,重伤之下已经无法站起身,双手仍用力按着身旁一名已经昏迷的飞羽卫腹部的伤口试图减缓血流速度,见到极速赶至的段铭承一行的时候,这名素来沉默寡言的飞羽卫低垂了头颅:“乱党共十二人,着禁军服饰,仍有六人在逃……属下失职,未能竞功……”
以绝对压倒性的人数围剿区区十余名乱党,竟然未能尽诛!
不仅如此,甚至己方出动的几乎全部精锐都伤亡如此惨重!
虽然最大的原因是他和手下飞羽卫都没人料到乱党手中竟然持有那等骇人的利器,但……失败就是失败!离火不想给自己找什么借口,只断断续续的说道:“乱党带走了死伤之人持有的火器,请王爷务必小心……”
“巽组留人施救!”段铭承咬牙喝了一声,自己脚步不停,数息之间就将这一片鲜血横流的战场抛在了身后,巽组飞羽卫中中有四名停步搜寻还活着的伤者尽快救援,而巽风领着其余人紧随其后,一行都是轻功身法极其出众之人,掠过那大片大片蔓延的血泊之时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前方暗沉的夜幕之中,高大的凌光门城楼已经若隐若现。
今日为了围剿这一场乱党作祟,禁宫之中已经将普通宫人太监和武艺不算特别出众的禁卫都调开去了别处,以免徒增伤亡,也为了防止这些人自身能为不够惊恐之中反而会添乱,段铭承率巽组一路疾驰,但越是临近凌光门,他心中不祥的感觉就越发严重。
——此处完全不像是有经历过战斗的样子!
随着距离继续缩短,很快,段铭承就看到了守在凌光门下方通往城楼的阶梯入口外面的禁军。
糟了!
段铭承勃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