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段铭承竭力忍耐着,不去看那纵然是系好了绊带也依然微敞的衣领中露出的雪白,只放柔了音色哄道:“莫要气恼,今日之事,是我预先安排上出了纰漏,这才导致了这般危险的局面,今后再不会了。”
“不恼我,好么?”
今日这一场恶战,不要说是纪清歌,其实就连段铭承心里也同样是后怕的。
怕的是若是今日他赶去景和宫的时间晚了一瞬的话……
彼时的局面足可以说是千钧一发,他若真的稍慢了脚步……
饶是此刻已经事态平息,但只要段铭承一想起或许会有的可能,他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白海之行,我原本已经获知了火器这种东西的存在,且又因为时间紧迫,未能将那名海商缉捕归案,此事我原本应该谨记于心。”
段铭承音色淡淡的,纪清歌偷偷瞥了他一眼,却仍是闭着嘴巴不肯理他。
“未能在撒网之时将此事考虑进去,是我的疏忽。”
“可……”
纪清歌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怪的,是这事吗?
她怪的明明是他明知危险不可测,却还硬要逞强!
“还好。”段铭承双手捧住少女凝脂般的脸颊,感受着掌心中的温暖肌肤喃喃道:“还好你没事。”
还好……他的疏忽没有真的铸成大错!
“段大哥。”短暂的静谧过后,纪清歌终于开了口,少女剔透的眼瞳一瞬不瞬的凝望着他的眉眼:“你要答应我,日后若是再有这般危险的境地,不可以再如今日这般鲁莽,不然……”
“好。”
纪清歌一句话尚未说完,段铭承已是柔声应了下来,倒是让纪清歌噎了一瞬。
大约是看出了小姑娘心里的腹诽,靖王殿下缓声道:“清歌,我没有敷衍。”
“今日会造成这般恶劣的局面,皆因事先安排的时候未能尽善尽美所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才会将你置于敌人屠刀之下。”
“这样的教训,一次就够了。”
段铭承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从今往后,再遇事时我必会三思后行,必不会再出这等纰漏。”
——毕竟,出纰漏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段铭承心中明白,今日这一桩,纯粹是他真的足够侥幸,恰好颜锐手中的是那一支有了残损的火铳。
而运气之所以是运气,是它本来就不可捉摸,不受人掌控。
即便是他真的运气好,可其他人呢?
他的小姑娘,他皇兄,皇嫂,还不到十岁的太子,忠心耿耿的下属,以及周围所有人。
他不可能将他们的安危都置于那无法捉摸的运气二字上面。
若他今日迟来一步……不,哪怕仅仅是迟来半步,他都会痛悔终身!
这样的疏忽今后必须不能再犯,不论是查案还是其他方面,段铭承叹口气,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滑如凝脂般的肌肤:“放心吧,今日这一场,已经足够我吃个教训了。”
听他说得格外郑重,纪清歌也终于缓和了神色,段铭承灼灼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的微微转开头,这才道:“段大哥记得便好。”
他二人说话间,便就有宫人前来回话——皇后胎气稳固,已经服用了太医开出的安胎药,想是歇息几日便无大碍,其他朝臣和眷属中英国公年纪大了,有些受惊,已经遣太医和侍卫小心陪护着送返家中,除此之外其他人更是没什么大事,除了惊心动魄了一晚各自连根头发丝都没掉,唯独那个雍王世子叫死士敲晕了过去,经过太医救治也已醒来,正哼哼唧唧的捂着脖子被他爹娘逼着喝药。
而今夜设伏的人员伤损也清点了出来。
战损率最为严重的,是坤组。
颜锐在遭遇离组围剿的时候一心想的是尽快脱身,所以一旦冲出罗网,就头也不回的远遁而去,原地留下了一堆伤者,出去八名禁军阵亡之外,离组飞羽卫亡者只有两人,其余都是受伤。
但当颜锐冲到景和宫门前,遇到了镇守于此的坤组的时候,目的已经不再是脱身。
颜锐的目标是躲避在景和宫内的皇后和太子,他不论是劫持人质和天子谈判也好,对峙也罢,景和宫都不是会立即离去的处所。
他要在此逗留,就不可能再像对付离组那样,冲过防线即可。
留下一堆伤者在宫门,但凡里边尚有人还保留着些微的行动力,他就要面对背后受敌的不利局面。
是以颜锐毫不手软,依仗着手中的火器取胜之后当即就命令手下死士去清场,只有彻底清剿了背后的敌人,颜锐才能够放心在景和宫内行事。
坤组包括校尉坤玄在内,十二名飞羽卫只余两名生者,彼时已经重伤昏迷,这才被当做了已死之人忽略了过去。
这样的消息不要说是段铭承默然无语,就连纪清歌心中都颇为沉重。
今夜稍早些的时候,坤玄还在尽忠职守的叮嘱她们要避在殿内紧闭门窗,此时就……
而与此同时,宫外的消息也陆续传递了进来。
西山大营的兵马在卫肃衡带领下已经进城,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一起在城内搜捕颜家的余党,扑灭城中四起的火源,以及安抚百姓,核查身份等等。
帝京城内由于事先被飞羽卫暗中一遍遍过筛子似得排查,受灾程度并不耸人听闻,而损毁程度最为严重的,竟然是大长公主府。
彼时大长公主府内震彻了霄汉的那一声巨响就如同是开启了今夜血腥的序幕,而就算城中百姓并不知道禁宫中发生的事情,也无一不被那九天雷鸣般的巨响给吓得满心都是惊恐。
巨响传遍了半座皇城,随后席卷的就是如同地龙翻身一般的震颤,距离长公主府稍近的屋宇有的甚至被震塌了顶棚,惊得不少人家寒冬的夜晚合家老小都逃到了街上,瑟瑟的挤在一处不敢归家。
而大长公主府内,更是不少屋舍都残垣断壁,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