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喊作“白哥”的黑衣青年讲车厢里的人背下来,快步走到火堆旁然后轻手轻脚将人放下,“将军,这人伤的太重,得赶紧治疗。”
小甲赶紧将准备好的药和干净的布条送过来,还有刚从附近打回来烧好的热水,小护卫到底没怎么见过血,脸色发白将东西放下然后急冲冲回炉子边儿将熬好的药盛出来。
原来膑刑这么吓人,听说这人是被他师兄给算计成这样的,魏国果然没几个好人,实在是太惨了。
景监笑骂了一声,几个人很快将孙膑还在流血的腿清洗干净敷好药,看他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将人背回马车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他们现在有两个病患需要照顾,马车不能走太快,怕是要再走三四天才能到卫国境内。
卫霁在车厢内睡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才重新有了意识,小甲胆战心惊的守在旁边,生怕他再跟刚去秦国时一样越病越重,惊吓有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他真的承受不住。
眼看着就要到帝丘,君上本来就担心公子,再看到公子生病还不得让人把他拉出去打到下不来床?
“什么时辰了?”卫霁捏着眉心哑声问道,感觉身上黏糊糊出了不少汗,只想赶紧将身上清洗干净然后再睡一觉。
大概因为马车上睡不舒服,醒来后只觉得浑身酸痛,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总感觉好像梦到了什么,睁开眼睛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还有些烦躁的感觉。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做个梦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
“天快黑了,就算加快速度也赶不到下一个城池,所以景监将军准备在前面停下。”小护卫小心翼翼将人扶起来,感觉烧退下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公子先喝口水。”
少年人刚刚睡醒,这会儿还有些迷糊,想翻身继续睡却被他们家小护卫给翻了出来,喝过水后也不想睁开眼睛。
露宿野外就没办法洗澡,先将就一晚,等明天进城后再好好梳洗。
药一直放在另一辆马车上温着,反正孙膑一个人占不了太大地方,多个炉子不碍事儿,小甲掀开帘子让人将药端过来,晾了一会儿然后递给他们家公子。
浓郁的药味儿在车厢里蔓延开来,刚还半睡半醒的卫霁彻底清醒,板着小脸看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好一会儿才端起碗一饮而尽。
这药看上去吓人,喝起来更吓人,卫霁拿水将口中苦味压下去,靠在车厢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睡着之前他们在干什么,“接到孙伯灵了吗?”
“接到了。”小甲便收拾东西便感叹,对新加入的那位陌生成员感到万分同情,“他的两条腿都废了,以后连站都站不起来,庞涓实在是太狠毒了,他们不是师兄弟吗,怎么搞的跟仇人似的?”
卫霁讽刺的勾起唇角,拢了拢外衫然后轻声说道,“怀才其罪。”
“管他什么罪,反正魏国都不是好人就对了。”小甲哼了一声,感觉马车停下来后往外看了一眼,听景监在安排今晚扎营然后下去将炉子从另一辆马车上搬下来。
车厢里那可怜见的还昏迷着,那么大的动静也没能将人弄醒,小护卫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你说怎么就摊上那么个师兄呢?
别人家的同门都是有成就之后就引荐别的师兄师弟,庞涓可好,受重用了先对自家师兄弟重拳出击,那人脑子没毛病吧?
景监派人出去拾柴火,将帐篷搭起来然后在马车上敲了敲,“公子,身体好些了吗?”
卫霁慢吞吞下来,看着本来就紧张现在更紧张的景监有些无奈,“没事了,景监将军不必担心。”
“帐篷马上就好,公子先在旁边歇一会儿。”景监大事儿小事儿一把抓,搬了块石头放在火堆旁边,看旁边有人闲着直接吼道,“白石,过来干活。”
“将军,您好歹让我吃一口行不?”白石咬着麦饼过来,扫了一圈茫然问道,“这活儿不是都干完了吗?”
景监捏了捏下巴,“也是,那你就在这儿陪公子说话吧。”
刚把炉子放下拍手过来的小甲:???
你们怎么回事?抢他的活是不是?
天还不算太晚,出去拾柴火的侍卫很快回来,附近有河,最近天气好,水里的鱼欢实的不行,一不留神就被他们逮了几条大的回来。
陶鼎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护卫们把鱼放在旁边然后围成一圈眼巴巴的看过来,谁都知道公子霁能化腐朽为神奇,再简陋的东西也能做成美味佳肴,今儿正好赶上有鱼,公子要是不开口他们就只能串了树枝烤着吃了。
他们自己烤出来的鱼又腥又难吃,说好听点是尽显鱼身本色,说难听点那是根本没法下口,看在他们这么可怜的份儿上,公子您真的不考虑帮帮忙吗?
身强体壮的大汉们劫道打架完全看不出违和,偏偏扬短避长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不知道这么看上去更狰狞了吗?
卫霁掩唇咳了两声,庆幸自己承受能力够强,然后才让他们将鱼收拾干净切成片,不会做饭不要紧,会耍刀也是个本事。
小甲眼睛亮晶晶的蹲在旁边,看他们三两下将鱼清理好感觉自己更饿了,“公子,我去找些野菜回来。”
“这里前几天应该下过雨,林子里应该有菌子,可以摘些回来。”卫霁想着炖汤需要的配料,侧身又叮嘱了一句,“摘了之后直接带回来,什么都别入口,万一吃到带毒的就不好了。”
“公子放心,我懂。”小护卫摩拳擦掌拖着没事儿干的人跑进了林子,他们人这么多,一个人摘肯定不够吃,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干活才行。
卫霁从车厢里拿出装佐料的布兜,想了一下然后以此为遮掩从包裹里拿了几个番茄,转身看景监气势汹汹将刀抢来准备亲自动手忍不住笑了出来。
“公子莫笑,这群小子功夫不到家,片坏了怎么办?”景监一本正经的说着,动作娴熟的从鱼身上片下的两大片净肉,然后刀锋一转将肉片成薄片。
他是随父祖迁到秦国的楚人,楚地多山河大泽,几千年稻饭鱼羹,对鱼肉的处理比这些连烤鱼都能烤成碳的家伙们好多了,“看什么看?说亏你们了吗?”
白石摸着鼻子退到一边,敢怒不敢言只是小声嘟囔着,“这也不能怪我们,谁不知道将军心疼婆娘在家都是自己做饭?”
“老子凭本事娶来的婆娘,自己宠着怎么了?”景监将刀立再旁边捋起袖子,看着跟着捣乱的混账小子们眼中冒火,“你们倒是有本事,怎么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将军将军,公子还等着呢,您赶紧干活!”年纪不大的青年们一哄而散,玩笑话说几句就够,把人惹急了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
卫霁一边往水里扔姜丝葱花等调味一边看着他们闹腾,鱼肉分量很大,撞了两个大碗才堪堪装下,只是放着还行,加料腌制就不方便了。
“景监将军,再拿个大碗来装肉,往里面倒些黄酒去腥,若是方便可以用手让它们充分匀开。”卫霁从布兜里找出之前碾的胡椒粉撒进去,然后让他们一人一碗给鱼肉做按摩,自己将剔下来的鱼骨拿来放进水里入味。
每到这个时候就开始怀念铁锅,这么长时间过去依旧还是不习惯,如果这时候有个铁锅,炒个辣子炸个鱼骨岂不美哉?
附近的林子罕有人至,雨后冒出来很多蘑菇菌子,野菜也遍地都是,小甲他们只去了一会儿便满载而归,记着他们家公子说过越漂亮的东西越可能有毒,所以摘菌子的时候专挑长的不好看的摘,这样公子就不会费太多力气去挑里面不能吃的了。
鱼骨放进去后只一会儿汤汁就渐渐有了颜色,正好野菜和蘑菇也送过来了,卫霁将能吃的挑出来让他们洗好然后放进鼎里,然后坐在那里等着香味出来。
或许是天赋的缘故,他在做饭时从来不用担心火候和调料用量,感觉什么时候加就加,想加多少就加多少,反正最后做出来的味道不会差。
就算自己不动手,只在旁边盯着别人也差不哪儿去,现在食材够新鲜,身边又都是稍微有点滋味就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的家伙,所以他现在根本没有做饭应有的压力。